他生來便擁有著這世上最為尊貴的身份,擁有著無上天資與實力,擁有著天道青睞的完美容顏。屬於他的人生應當是一片坦途和光明,不該被齟齬叢生的沉諳與陰翳纏繞著沉淪。
察覺到她的目光,柏己低下頭睨她一眼,赤色眸底驚豔之色一閃即逝。
十年過去,當年她麵上已初見端倪的出塵之貌早已毫無保留地驚豔了世間。遠山般的峨眉之下,那雙本應勾魂攝魄鳳眸之中,卻依舊流轉著他記憶中孤高寒月、清冷皓然的眸光。
狂亂的罡風之間,兩人四目相對。這一眼,似是穿越了十年流水的光陰歲月,將兩人早已被無數見聞湮沒的回憶再一次自深處拖拽回眼前。°思°兔°網°
浮現的那短短幾日的相處卻並不似想象中那般晦暗疏離,反倒生動鮮活得驚心動魄。
柏己靜靜看她半晌,一閃即逝的正色快得仿佛錯覺,唇角微揚一笑,和著他極具攻擊性的穠麗長相,邪氣橫生。
“我是不是打擾了你的好事?”
溫蘿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言下之意,趕忙掙開他本就並未用力的手臂,回身望去。
隻見奚景舟不知何時已被人劈手擊暈,此刻正倒在一地蠕動的墨汁之中闔眸不省人事。
她正欲上前察看他狀況,柏己卻仿佛察覺了她的心思,慢條斯理地站直身,漫不經心道:“安心吧,他不會有事。”
話畢,他掌心的玄鐵扇“唰”的一聲展開,輕輕在身前擺了擺,向溫蘿身側踱了兩步,垂眸嫌棄地“嘖”了下,抬手將桌麵上零星的墨色拂落。
原本如水蛭一般難纏的墨汁,竟當真隨著他簡單直接的動作“撲通”一聲落向地麵,在一地墨色之中隱匿無蹤。
做完這些,柏己才閑閑地倚靠上桌麵,提不起興致一般,語氣淡淡:“兩條路。一,自己滾出去,二,我來動手送你一程,你更喜歡哪一種?”
溫蘿一愣,正想提醒他不可放過欲鬼,卻聽他毫無停頓、幾乎並未給旁人留下插嘴的餘地,下一瞬便複又開口。
“不說話?那看來是後者。”
語氣之中,毫無驚異,反倒帶著幾分惡意的戲謔與了然,顯然是在耍著對方玩鬧,如貓捉老鼠一般居高臨下的惡劣。
欲鬼:“……”
它並未答話,卻用行動無聲地言明了它的選擇。滿室墨色似乎震蕩了起來,疾速收斂凝聚在一處,仿佛一道夜色下的暗影,迅速地在牆麵上攀爬直衝門外而去。
溫蘿心下一凜,抬劍便要上前追趕,卻感到一陣清風自耳畔掠過。
隻聽“咚”的一聲,柏己仍在原地倚著木桌並未動作,可那道幾乎化為殘影的墨汁卻極其精準地被一根玄鐵扇骨牢牢釘在原地,發出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在原地扭動掙紮。
溫蘿沉默地抬手收劍。
她與奚景舟使勁渾身解數也未能刺透分毫的墨汁,竟就被他輕鬆出手間穿體而過。
饒是溫蘿這十年來已漸漸潛移默化地接受了自己天分極高的事實,此刻也隻得無言地立在了一旁。
她垂眸暗歎之時,柏己突然動了。一手摩挲著扇柄上的雕花,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仿佛踏在欲鬼心頭上地靠近。
那團方才還十分囂張的墨汁,此刻卻隻能驚恐地在原地戰栗扭曲,徒勞地變幻成忽大忽小的各種形狀,卻依舊無法擺脫那根玄鐵扇骨堅定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