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害怕麼,阿芊?”
抬手理了理額前紮眼的碎發,南門星笑著,眼中卻帶著深重的困惑與墨色,“你應當聽說過吧,我是半魔血統,常人致命的傷口放在我身上卻會自己愈合,到最後,連一丁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可與真正的魔族相比,我那一半孱弱的人族血液,卻給了我無盡可欺的軟弱。”
頓了頓,狹長的眸子掃了過來,見溫蘿隻是靜坐在原地不語,唇角依舊並未落下,可他語氣卻不自覺地沉了下去:“我自出生那一刻便是個異類,做什麼都是錯。”
抬眸瞥了他一眼,溫蘿麵上並未顯出什麼異色,仿佛他這一番言論對她沒有造成任何的波動,隻是如往常一般冷淡道:“南門星,你真的不累嗎?不想笑便不要笑了。沒有人告訴過你嗎?不真切的笑其實一點也不好看。
你身上究竟流著怎樣的血,其實與我無關。不過,真正遇見你之前,雖說也聽聞過你流傳甚廣的惡名,可我卻從未真心將你當成惡人,可誰知……不提也罷。
多謝你今日在罕仕麵前護了我,還有……那株紫玉聖芽。雖說你我之間齟齬叢生,可我並非知恩不圖報之人。
以你身負的魔族血脈,雖然傷口會自己愈合,可終歸過程緩慢又痛苦,平日你想要如何與我無關,可今日既然我在此,無盡海弟子素有醫德仁心。僅是舉手之勞,我不必吝嗇,伸手吧。”
唇邊的弧度陡然凝固在原處,她平靜的言語卻有著與表象截然不同的洶湧澎湃,仿若一支鋒利的箭羽一般直插入他心髒,直教他身體不自覺地微微戰栗了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習慣於以笑示人。
或許是由於這番表現更容易討人喜愛,以獲得他自己都鄙夷的虛偽的好感與善意的表象,亦或許是如此這般,便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他心底卑劣的脆弱,以及不願麵對的——
他的難過。
他應當變強,強到足以將所有人踩在腳下,強到任何曾經欺侮忽視他的人都能夠抬頭仰視他的存在,在他腳邊跪拜臣服。
脆弱是不應當出現的東西。
這卻是自他記事以來,第一次有人問他會不會累。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他所引以為傲的那副堅硬的麵具,不好看。
前所未有的恐慌與他幾乎克製不住的幾乎在心口劇震的下意識的親昵油然而生。
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這五百年來摸爬滾打鍛煉而來的本能慢了半拍地蘇醒,一陣空前的盛怒如火焰的巨浪一般侵蝕著他的理智,直教他以一種冷冷的、頭一次近乎於刻薄的語氣道:
“醫德仁心?”
豔紅的薄唇輕啟,他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眸中閃過冷厲的光,哂笑:“阿芊,那為何我以如今的身份與你初次見麵之時,你卻又對我不講半點醫德仁心,隻願意冷眼旁觀放任我在火毒苦海之中掙紮?
你心悅錢星,不過是被那副乖順溫良的表象所惑,僅僅是換了一個模樣對你,你便態度大變,冷臉相待……”
說到這,他微微頓了頓,從善如流地將右臂抬起遞至溫蘿身前,輕輕偏了偏頭示意她抬手診脈。聽見“錢星”二字時,溫蘿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
盯著眼下淡黃色錦衣之下那蒼白纖瘦的手腕,稍默片刻,她努力放鬆身體抬起手,瑩白指尖輕飄飄搭在他皮膚下青色的脈絡之上,微微闔眸感受了起來。
那溫熱柔軟的觸♪感自腕間如電流一般傳來,微癢的觸覺瞬間席卷全身,仿佛周身寸寸肌理都張開嘴呼吸一般,似是在渴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