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他如今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自從親手扒了自己馬甲之後便一心認定了她不會再繼續好生待他,失去的恐懼令他瞬間豎起渾身尖刺,惡劣的言語仿佛一層堅硬的殼,將他破碎的心小心地嗬護。
更何況他現在壓根意識不到,他下不了手殺她的真正原因。
既然要徹底攻略他,她自然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繼續延續下去,若是自此便不再給他好臉色,恐怕從未真正擁有過的他,此生都難以勘悟這段令他煩躁卻無解的情緒究竟來自何處。
情緒似一團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他過了這一陣新鮮興趣,這股鬱躁便自甜蜜的煩惱變為真正引人煩悶的思緒。到那時,若他理解不了這份感情,多半會長痛不如短痛地出手殺了她。
可好臉也不是那麼容易給的。
南門星似一頭血雨腥風之中摸爬滾打而起的惡獸,不通世故,隻憑借經驗和求生本能行事。雖說看起來壞了些,可若被喚起被他塵封在深處的良知善意,倒也並不一定是個純粹的惡人。
而她要做的,則是牢牢地握住那把訓導的教鞭,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將他自渾噩的意識之中抽離出,明白人世間的七情六欲並非他以為的那麼單調乏味。
作為被他欺騙卻深愛著他的傻白甜,她隻要保持著不鹹不淡、不遠不近的態度和距離,假意在恨意和愛意之中不斷糾纏和自我拉扯,給他重鑄關係的希望。以南門星自底層爬到如今地位的眼力與情商,不可能發現不了她有意留給他的“可乘之機”。
如此一來,以他如今對她堪稱迷戀而不自知的態度,定然會情不自禁地討好於她。
隻需在他每一次隱約進步之時及時給予正麵的反饋,她便可將他一步一步在情感的荒蕪之中澆灌出一棵參天巨樹。
溫蘿心中暗暗思忖著下一步的對策,麵上看來卻像是在發呆,尤其是配上她那看似柔弱卻堅定的臉,仿佛是在惱怒南門星先前的那串毫無求生欲的發言。
她再一次陷入沉默,南門星隻覺得空氣之間瞬間靜了下來。
她柔和卻有力的心跳卻隨之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而他心口那一陣細密的酸澀之意也再一次如藤蔓一般圈圈纏繞住他的心房,一時間將他撕扯得愣在了原地。
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終於占據了上風,將他方才那一陣狂怒報複的衝動壓了下去。
正欲說些什麼,卻見溫蘿微微抿了抿唇,眼瞼下意識垂下遮掩住眸中情緒,淡淡應道:“知道了。”
竟然並未拒絕……
心頭一跳,話語比思維先脫口而出:“知道就好,若是你日後都如此刻這般聽話,我倒是也不介意對你再好幾分。”
話音剛落,他便自己怔愣在了原地,視線不由得落在身側低眉順目的溫蘿身上,卻沒想到這一下意識的動作,卻使他捕捉到了她聞言下意識抬起的眼眸。
那眸中清亮閃躍著細碎的雀躍的光,隱含著自我厭棄的掙紮和絕望。
撞上他的視線,隻一瞬,她便立即重新垂下了眼去,仿佛剛才那一眼僅僅是他的幻覺。
似乎明白了什麼,唇角情不自禁上翹,就連狹長烏黑的瞳孔之中也溢出幾分笑意,戴著一排鮮紅欲滴的瑪瑙扳指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南門星道:“既然出來了,不如陪我用飯後再回去吧,阿芊?”
說完,他便如法炮製地垂眸定定地盯著她的臉,雙眸不自覺地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