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啼啼,“我叫南達。”
東佛似不滿意,對心腹太監耳語一句,又對跪在地上的女子道,“不對,你叫小兔崽子。”
南達驀地停住哭泣,開合著顫唞的唇瓣,不敢相信地望著居高臨下的帝王。
陽光普照,年輕君王的俊美五官似被暗影精雕細琢,一副惡氣十足的漠然樣子,唯有看自己的一瞬間,閃過一絲絲地悅動。
卻像肢解人似的快意又淩厲,薄薄的目光,一層層地削著自己某處器官。
南達的後脊,驀地透出森冷的寒意。
心腹太監命著一個武衛,將南達扛走,送去了皇宮裏某個新建的宮殿,那裏的人都似兔子一般被悉心圈養起來。
或是因為耳朵,或是嘴巴,或是腳……
金鷹王座又繼續行走起來,東佛躺在上麵,黑色的長發如綢緞的錦被,散漫地蓋著他殘缺不全的身軀。
巍峨的宮殿在初秋的蕭瑟中,益發高入雲端,東佛慵懶地側躺,周身分明感受著影線與光斑的交疊更替,溫度恰好。
他恨著他的母後,然而骨子裏,血管裏,肢體語言裏卻最像她。
他也恨著鳩羅納夜,然而骨子裏,血管裏,肢體語言裏卻最搖擺於他。
若有朝一日,他能再見他時,他必然會威風凜凜告訴那個燁摩羅的傻子。
世間最好的幻術,已經在他手中,那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她的命保住了,因為她有一雙與你一樣的眼睛 。”
東佛心裏突然這樣想著。
但願我恨的每一個人都如你,眉眼相似,顰笑無異。
也許終有一天,他就能拚湊出一個最完整的他了吧。
……
“大禪……大禪……您快醒醒……”
有人掀開他臉上堆滿塵土的厚布子。
鳩羅納夜的眼皮裏綴了鉛珠子,又疼又重,他的骨骸裏釘入了鐵針,又痛又酸,他似乎遭受了一場披肝瀝膽的洗禮,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而乏力。
但他必須打開了眼睛。
沒有天空,地麵仿佛囂張地吞盡了一切,像在怪獸的肚子裏不停地蠕動,厚積的雲層開始向四麵八方推移,大大小小的沙丘被強大的力量推作滾刀鋒,風沙肆虐在逐漸灼心的烈日中央,沾足了火氣,又重重地抽打在萬物之間。
說是萬物,也僅是鳩羅納夜和他僅剩的信徒。
還有莽莽無垠的沙海。
信徒遞來一根木杖,把鳩羅納夜從掩身的半截沙坑裏刨了出來,一邊用幹澀至極的嗓音催促道,“沙暴過去,咳咳咳……咱們得趕緊尋個地方,咳咳咳……太陽就要升起……”
鳩羅納夜攙著木杖,與信徒互相拖拽著,翻過幾道低丘,滾到了一座新生沙梁之後。
那裏殘存著一縫陰影,足夠兩個渺小的生命躲過烈日炎炎下最為強烈的曝曬。
兩個死裏逃生的人劇烈地呼吸著混濁的空氣,鳩羅納夜止不住地咳嗽著,一團烈火在他的五髒六腑裏橫衝直闖。
另一個的情況就更加嚴重,聽咳嗽的聲音猶如咳血。
在沙漠腹地,莫說是吃喝,便是連呼吸也是件分外痛苦的事,更不要說太陽漫長的炙烤與夜間沙漠野獸的襲擊。
鳩羅納夜尚算安好。
但,追隨而來的三千信徒,僅剩眼前的一個還陪伴著氣宗大禪,也是所有人中最堅韌不屈的一個。
他的衣衫早已襤褸不堪,裸出的肌膚被曬到黑裏透紅,褪下皮膚的地方因為奇癢無比,已經被他摳得血痕累累,難以覆蓋疤痕的地方皆流淌著雜了血絲的黃膿。
鳩羅納夜用熄火的木棒逐一替他燙過傷口消毒,奈何太多了,隻好任由他的整個身軀由整到缺,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