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黎澤宇算不算上麵這種人呢?
——可惜,或許他以前是,但在習慣了時間回溯帶來的妙處之後,他也不再是了。一個得意於自己能夠隨意扭轉死亡,倒轉敗局的人,是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苦苦磨練自身的技藝的。
在他揮舞到第一千七百刀的時候,易真就已經發現,他的招式看似能夠用速度彌補一切劣勢,可他卻有一個未能糾正過來的缺陷。
雙刀講求左手和右手的配合,以此來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甚至大於三的成果。黎澤宇的刀,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是完美無缺的,隻是他在交錯輪斬的時候,左手刀會情不自禁的比右手刀慢半拍,看起來就像是右手壓著左手,因此,每到這個時候,他的動作都要僵硬一下。
而這種僵硬,加上他說話時產生的情緒起伏,落在易真眼中,就更加明顯了。
就是……現在!
一霎的暴起,易真的雙手準確無誤的穿過如潮刀光,悍然鉗在黎澤宇的雙肩,將對方轟然頂得撞在岩壁上。他從拈花微笑的觀音,刹那變成了怒目降世的金剛明王!
黎澤宇未曾料到,易真的突然反擊會來得如此暴烈,不過他的反應同樣迅速,雙刀如電倒轉,霎時自易真的雙肩穿刺而過。
骨肉支離破碎,鮮血迎麵狂噴,然而易真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隻是對裁決者露出了一個血腥至極的笑。
東海化玉決瘋狂運轉,他的肌膚與骨骼也在須臾間硬質玉化,將黎澤宇的光刃,連著他的雙手,一同鎖死在了自己的肉身裏。
“打架的時候,話不要多。”易真嘶啞地說,猛然張手捏碎了孔雀翎,一拳穿胸,裹挾全部的劇毒,掏中了對方的心髒!
他避讓的時候,柔軟無害得像是一朵白雲,他進攻的時候,卻像一頭高速彈射、不死不休的毒蛇。黎澤宇七竅痙攣,不禁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看見第六顆鑽石同步在易真的脖頸上寂滅。
“你……”黎澤宇的喉間咯咯作響,猛毒攻心,他還沒有死,但是肌肉和神經已經開始在概念性的毒素中融化,兩個人相互僵持,都在等待著對方的徹底滅亡。
黎澤宇忽然笑了。
“這就是你……最後的本事嗎?”他啞聲發笑,笑聲就像老鴉般陰冷,“易真,真是造化弄人、時運不濟啊!”
鮮血從易真的唇齒間凶猛溢流,彙聚成股,淌下他血跡斑駁的衣襟,他沒有說話。
他猶如在喃喃地自語:“你的時間……還能撐多久?時間是流動的東西,你要阻止我逆轉時間,就必須要持續、不停地……抽取概念……來封鎖我的能力……哈哈,最後一顆啦、最後一顆啦!你還能撐多久?你的時空錨點……又能撐多久?”
“你輸了。”黎澤宇直視易真的眼睛,“如果我不能在錨點全碎的期限內徹底死去,你就再也、再也不能阻止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毒不夠啊!它不夠完全地殺死我啊!暗器之王孔雀翎,居然隻是個半成品、半成品!這就是天意……這次是我的運氣,壓倒了你的運氣——!”
笑聲由小至大,到最後,他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大笑,僵硬的肌肉在臉上堆疊出誇張的,甚至是病態的弧度,“你輸了易真!你輸了,你沒機會了!你利用時間對付我,同時也受限於時間,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啦!”
易真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對方陷在近乎瘋癲的狂喜中,然而他自己的眼神卻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怔忪,就像他穿過黎澤宇的傷口,穿過至死方休的戰場,看到了什麼別的人或事,別的,值得他去懷戀的人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