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從虹橋機場一路前行,最後停在武康路旁一扇黑色鐵門前。一男一女輕裝下車,女生素麵朝天隻斜挎著一隻郵差包,男人更是兩手空空。誰也猜測不出他們幾個小時之前在千裏之外的北京,剛剛下班。除了他們身上的羽絨服雪地靴,在呢大衣光小腿、西裝與風衣外套橫行的武康路上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時空轉換,周一變成周末,衝動有時也是一場魔法。此刻法國梧桐葉稀疏在頭頂,似乎剛下過一場雨,地麵濡濕,王艾米拉開羽絨服拉鏈,雙手從兜裏掏出,扭頭看著唐川,問他:“所以我們現在這是——假裝戀人嗎? ”

唐川偏了偏頭,笑起來:“聽起來像是小孩子才玩的遊戲。”

王艾米點點頭,“我之前玩過一個很流行的遊戲,叫做七天情侶。根據你的興趣與期待,和陌生人做為期七天情侶,七天之內像情侶一樣彼此稱呼、完成任務,期限屆滿之後彼此決定是繼續,還是結束。”

唐川難以理解,“你相信這樣的遊戲?”

“當然不。這是速食的愛情,就像方便麵的包裝袋——圖片僅供參考,請以實物為準。包裝上畫的是愛情,拆開來不過是以愛之名的寂寞和宣泄。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寶貝”的人太多,愛早就成為了一項稀有技能,大多數人隻聽說過卻從沒體驗過,所以他們試圖通過遊戲,給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陌生人互稱“寶貝”。假裝擁有愛情。”

“所以,你也是其中之一?”

深夜行人稀少,腳尖時不時踩過枯黃的梧桐樹葉,上海處處精致,就連店鋪門麵都比北京小巧了一圈,臨近打烊的服裝店拉了一半卷門,玻璃窗透出暖黃燈光。兩個人並肩走在武康路上,漫無目的,遠方可以是酒店、可以是酒吧,也可以是居酒屋。

王艾米回答:“是啊。我和我一個閨蜜有點像,她叫周靈也,我們是讀書時候就是在一個海澱高校的七天情侶活動群裏認識的。她大學在清華,我上的是北林,因為這個活動,我們莫名其妙被湊了 double date 任務,要求和配對的男生一起去逛圓明園。兩個男生嫌白天逛無聊,約著我們不如半夜等圓明園關門了翻牆夜闖。”

唐川笑起來:“這兩個男孩有點東西啊。知道利用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是指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走過看起來危險的吊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這個時候,碰巧遇見另一個人,那麼他會錯把由這種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才產生的生理反應。

情感大 V 總愛建議:第一次約會必須要體驗刺激,且不忘在刺激的過程中與對方四目相對。

唐川當然深諳此道,揭穿小男生伎倆,卻被王艾米睨了一眼:“你也差不多,突然私奔來上海,吊橋效應玩得可比小男孩溜多了。”

唐川摸摸鼻子沒說話,接著問王艾米:“結果呢?”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偷偷翻過圓明園的一處矮牆,因為害怕,四個人手拉手,心驚膽戰又好奇在園子裏晃悠,大家的破嗓子唱著一二九一二九愛國主題歌詠比賽,清華每年保留項目。裏的愛國歌曲給自己壯膽,那時候是夏天,北京天晴,一輪圓月掛在圓明園的遺址前,破敗蕭瑟滄桑又美好,一瞬間以為自己要穿越。”

他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午夜的月亮被貼在武康路的樹稍之間,平靜如同一張白色剪紙,馬路兩旁的燈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黃色的,這麼晃眼望去,這條路上似乎有無數的月亮。

王艾米接著說:“七天內,我們四個人認真完成了情侶任務。彼此叫對方親愛的,每天互相說晚安早安,借給對方自行車後座,男生給我們彈吉他、送早餐,我們替他們占自習室與禮堂演出的座位。然後到了第七天,大家可以決定是停止,還是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