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莊一夏終於看到了鮮紅可愛的“5樓”,拍了把顧淩的肩,“違約金方便我簽了保密的,這就不好跟您說了,顧總保重,顧總再見。”

話說完,莊一夏把樓梯間的門拉開了一個小縫,呲溜就鑽了出去,順便把門還給帶上了。

畢竟是說瞎話,說多錯多不如盡量少說。

莊一夏其實本來也沒打算來五樓的,但他是真的不能再跟顧淩繼續聊了,顧淩這人也太實在了,自己說啥都信,莊一夏都懷疑,自己眼前的這個顧淩,真的有能力把他那個爹給逼退位嗎?

不會是成林想看笑話想瘋了,隨便編了一個自己逗自己呢吧?

好在這幾棟樓並不算是完全獨立分開的,五樓剛好就有個跟旁邊那棟相連的廊道,莊一夏原本極快的腳步在到廊道的時候下意識慢了起來,甚至還停下了幾次,去看外麵的風景。

他其實不是第一次來這條廊道了。但這是他自錄節目以來,第一次來這個廊道。

在莊一夏還小的時候,他就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了,那時候夏玫還活躍在演藝圈,經常來這個地方出通告。

莊一夏還記得,當初他剛到成家不久,對周圍敵意很重,一天見不到媽就哭,夏玫拗不過,隻好經常把他帶在身邊。

曾經有那麼十幾年,成家的長輩能接受夏玫喪夫之後再跟成修筠複婚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即便成修筠和成林都對他很好,可那些長輩依舊對莊一夏的容忍度極低。

這些莊一夏都覺得不委屈,也沒什麼可抱怨的。畢竟自己對成家來講,確實是一個拖油瓶。

但偏偏那些年裏,莊誌卿也不認自己,見麵都恨不得繞著走,生怕被自己沾上一點關係,那時候真正關心自己的,隻有小姑姑莊念文。

那些年裏,莊一夏最開心的時候,也就是每天黏著母親到處跑的時候了,因為那也是莊一夏唯一獲得安全感的來源。

廊道前些年翻新過,作為兩棟樓的銜接處,隨著這兩棟樓裏裝修風格的變化,整個廊道也完全換了樣子。

莊一夏看著周圍變了顏色的牆壁,和完全變了樣式的窗戶,心裏麵像是堵著一股氣兒。

短短十幾米的廊道莊一夏走了足有半個小時。

即便所有都變了,但那股倔勁兒上來之後,莊一夏恨不得要在每一個角落裏都挖出點兒曾經的回憶來才肯罷休。

令莊一夏沒想到的是,雖然裝修風格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廊道盡頭的那幅畫仍舊是十多年前那幅。

畫上麵的筆觸十分稚嫩,構圖也說不上多精妙,但偏偏就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掛了十幾年都沒人動。

看著眼前這個格格不入,但是唯一沒有改變的兒童油畫,莊一夏突然覺得自己要繃不住了。

他一直以為找不見痕跡的過去最讓他揪心,然而直到現在看到眼前這幅畫,他才明白,相較於那些,眼前這個唯一能找到的回憶,才是讓他更難過的。

畫裏麵是一個奔跑的小男孩,他在一個黑夜裏,努力奔跑著去追逐一個個灰藍色的泡泡。

小男孩赤著腳,腳下全是砂礫和粗石,走過的路有淡粉、有深紅。

油畫的下麵並沒有列任何關於這幅畫的信息,隻有一小行“永久展示”的字樣。

過往的回憶洶湧而至,莊一夏覺得自己突然就看不清眼前的這幅畫了,腦子裏也變得亂糟糟的。

那些以為早就遺忘掉的委屈和不甘,像是相互約好了一樣,一起來敲那扇早就關好的門,他們呐喊著,叫囂著,一起把門砸的哐哐做響,像是要活活把人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