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卻也知曉這麼一個道理。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媽媽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當然,也許你們會來反駁我的這些話,因為這個世上也確實有那麼一些人,她們著實配不上‘媽媽’這個稱謂,也不值得孩子去回饋給她相應的愛。
但這個也是我接下來要跟你們說的。那就是你們的媽媽拋開‘媽媽’這一特殊身份來看,她又是誰?”
說到這兒,林夢晚先將目光移到林離的身上:“她是你外婆的女兒,是一個不體貼的妻子,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在沒成為你的媽媽以前,有很多經曆將她打磨成現在這樣的性格。她變得暴躁,變得摳門,變得不那麼容易讓你接受。但是這些性格能不能改呢?
能,但是很難,也需要很大的耐心。難在你需要創造新的、美好的經曆去覆蓋掉造成你媽媽性格的不好的經曆。這很難,所以才需要你有很大的耐心。”
林離眸光顫了顫,薄唇微微抿緊。她知道林夢晚指的是她和自己母親的心結。
本以為林夢晚還要再對自己說些什麼,這時她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顧聽瀾,緊接著又緩緩開口。
“對聽瀾你來說,你媽媽是你這麼久以來的依靠,也是你的驕傲、你的安全感的根基。但她同樣也是個普通人。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看,知曉這些事能讓你在打破你心中媽媽的完美形象的同時,也正式讓你媽媽擺脫了你的諸多限製。”
“限製?”顧聽瀾有些不解地抬頭看她,“可我從來就沒有限製過她啊。”
林夢晚卻是諱莫如深地搖了搖頭:“這個限製不是你給的,而是你的媽媽以為你給的。除了你之外,這個限製的推動者還包括我在內的其他人。”
“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就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自律、優秀甚至於完美。所以她依照著我們的期望限製住自己,努力維持住自己在我們心中的美好形象。謹小慎微,惶惶不可終日。
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為她辯解。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隻是給你提供一個角度去更全麵地看待這些事情。
其實在妙萍離開後的這段時間裏我也想了很多,今天聽到你說的這些我就更加明白了一點。
有的時候人呐對自己在意的人還是要多一點嘮叨。雖然別人可能會覺得你煩,但是說不定哪一天你的嘮叨就能救到某一個人呢。失掉麵子總比得了遺憾好啊!”
顧聽瀾垂著發紅的眸子,認真聽著,不知不覺間縈繞在周遭的陰暗情緒少了些。
在緩了一會兒後,林夢晚身子稍稍往後一仰,重又開口,目光這次是對準兩人。
“你們的媽媽一個是不會甚至很多時候不願意關心孩子的情緒起伏,而另一個則是太過關注孩子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惜把自己束縛得很累。
但是孩子們,沒有哪一個人生來就會當父母的。父母和孩子之間也是需要合作的,少了誰都是單槍匹馬。那樣,就太孤獨了。”
長長的話配合著林夢晚輕柔低緩的聲調猶如一汩汩暖流徑直地淌進兩人的心底,潺潺地動著,久久都未停歇。
末了,林夢晚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抬起手一一撫過兩人的頭頂,總結道:“當然,無論是哪種合作都難免會有衝突。你們可以選擇原諒這個衝突帶來的傷害,同樣也可以選擇不原諒。沒有人會責怪你們,起碼我不會。”
話音剛落,林離和顧聽瀾不約而同地撲進林夢晚的懷裏。
纖柔的布料裏吸進了點點的熱淚,而那淚裏則藏著不願多說的委屈與悲傷。
林夢晚的眼眶也同樣泛著紅意,雙手依著更輕柔的節奏微微哄著這兩個哭得太少了的小孩。
*
時間,有的時候是可以清晰地被感知到的。
有的時候又像是一個機敏的幽靈,除了偷偷在你的臉上刻下幾道清晰的痕跡外,你壓根就覺察不出來它的存在。
等到哪一天真切地撫到了那些個深深淺淺的皺紋,你這時才會後知後覺地感慨一句,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些意識到這一點呢?
正在你自己兀自喟歎的時候,這個狡猾的幽靈又會悄悄地返了回來,用她那刻下皺紋的透明小手輕輕搭在你的肩膀上,似笑非笑道:“現在意識到也不晚,因為那些因為錯過而產生的代價還需要你自己親自去償還。”
曾秀瀾就是剛被那雙小手搭過的人,但是就在剛才,她被另一雙無形的大手又極重地打了一巴掌。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這是鹿寧醒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之後無論她怎麼央求,鹿寧隻是倔強地緊抿著嘴,不發一言。到了後來,幹脆又閉上了眼睛,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末了,曾秀瀾終是失了辦法,重新退回到走廊,迷迷瞪瞪地坐了下來。
走廊裏來來往往,有醫生護士,也有一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