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人形的第二天,林子裏就下了一場大雨。

雨水“唰唰”地打在樹葉葉片上,婺坐在一捧草中抬頭看雨水從天上落下來。看雨看雪看小蟲子啃樹葉,應該算是它為數不多的樂趣。

忽然,腦袋上的雨停了,多出來一個麵是圓形的東西。婺困惑地往旁邊看了看——雨明明還在下,雨聲也沒有斷絕。

它甚至還伸出手去接。

“小孩子不要淋雨。”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婺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個人,但是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林子裏兔子精狐狸精他們變的人皮膚都很光滑,眼前這人的臉上、手上卻有很多他沒見過的紋路。

它指著對方的手問道:“這是什麼?”

對方答非所問:“這是雨傘。”

那人把傘塞進它的手裏,背著一個很大的背簍離開了。

婺坐在原地舉著一把傘,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有些疑惑。那是上山的路,這山上沒有人類的居所,翻過去也沒有人煙,這個人拄著根棍子,看起來身體很不好的樣子,這是要去哪?

它想歸想,卻並沒有動,仍舊坐在原地。手裏的雨傘擋住了頭頂的天空,它低下頭看雨滴打在葉子上,葉子顫動出不同的樣子。

這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天破曉才堪堪停下來。

婺終於從那捧草裏站起身來,他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裏的雨傘。雖然這把傘看起來很有意思,但它還是更喜歡淋雨的感覺。

它要把這把傘還回去。

婺朝著那個人類行走的方向走過去,直到山頂的那處破廟。它思來想去,較弱的人類也就能在這裏呆著了。

“吱呀——”廟門被它推開了,裏麵有個人躺在地上捧著什麼東西,旁邊還點著一點燭火。真是奇怪,外麵天都亮了,這人點燭火幹什麼?它看了眼那根蠟燭,蠟油燒到了地上,點著的時間應該不短了。

“是你呀。”婺聽見那個人道。

婺沒說話,它一向很少說話。它走上前去,將手裏的雨傘遞給那個人。

“你來還傘啊?你留著吧,我以後用不上了。”

婺歪了歪頭,不知道這個人類是什麼意思,也沒把手拿回來。

那人見它不動,無奈地笑了笑道:“那就勞煩你放在一邊吧,我這身子骨坐起來都費勁。”

婺聽懂了他要它把這把雨傘放在一邊,便低下`身來將這把傘放到了地上。

那人的唇間溢出一絲小聲,察覺到它疑惑地看過來,那人解釋道:“在書上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

“什麼故事?”婺問道,它不知道“故事”是什麼,但它不想在這個脆弱的人類麵前露怯,於是它含混地問道。

那人對著書讀到:“一日,娘親正做吃食,我問道:‘娘親娘親,兔子算寵物還是食物啊?’娘親道:‘見鬼了為何這兔子能開口說人言?’哈哈哈哈……這故事甚是有趣啊!”說完,還伸手擦了擦眼,似乎是笑出了眼淚來。

婺歪著頭,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兔子成妖了,不是自然會說人言嗎?

“老朽一生熟讀經典,平日裏與人共討策論,商議文法,那時覺得爽快……可我如今一把年紀,到了將死之日,倒是覺得這些我以往覺得荒唐的小書更有趣些。”那人笑完,歎了口氣道了這麼一句。

婺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呆呆地問了一句:“還有有趣的故事嗎?”

“有!我再給你找一個,一定能讓你笑出來!”

……

一人一婺共處一廟呆了三天,從荒唐的小書再到包羅萬象的博物誌。

婺對那人說的奇奇怪怪的故事不是很感興趣,倒是覺得那人講的見聞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