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池霧長大成為男生而疏遠,而是他想要給池霧這樣的暗示,他是和所有人一樣的,是自由的,不是被關起來的那個要用溫柔的聲音喊“霧霧”才會聽話的笨拙小孩。
池霧不太懂,但也欣然接受。
他向來接受程硯給的一切。
程硯最可能叫他霧霧的時候是他撒嬌摟著程硯脖子,用下拖的尾音叫他“哥哥”的時候,程硯對這沒有抵抗力。
他願意護著池霧,從四年前開始就願意,他說不出為什麼,也許是預見了可能發生的未來,所以生出惻隱之心,想要將池霧拉出黑暗的漩渦,也可能隻是為了當時秋千上那一張稚嫩單純的臉龐。
池霧對他來說,是超過任何人特殊的存在,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比世界上任何的兄弟都要更親密,在今天之前,他也認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曖昧的情感,因為擁抱池霧已經是他的習慣。
就像池霧向他走,沒有伸出胳膊的時候,他就已經展開了懷抱。
這份感情,在程硯心裏很純潔,即使摟著池霧睡覺醒來,生理反應讓他渾身血熱,他看一眼池霧的臉也會自然而然地拒絕。
那是褻瀆,也是慚愧,更是越界。
池霧不懂這些,正式成為大男生的那一天,他摸著褲子說自己尿床,又說昨天做夢夢到哥哥。
程硯將這些隱沒下來,隻講生理健康書上的科普知識,在池霧問他“那我是因為夢到和哥哥一起不穿衣服才這樣的嗎”,程硯搖頭,回答他“你隻記得我了,也許夢裏還有別人”。
但池霧沒有別人。
他隻有程硯。
電影裏看過的主角和在莊園這一畝三分地裏碰到的男性女性,都不值得讓池霧有那樣一個夢。
程硯否認,池霧卻堅信。
曾經程硯覺得池霧一個人在家孤單,想要養一隻狗或者一隻貓陪著他,這個提議剛開了個頭,池霧眼裏就露出害怕和難過的神色。
他很緊張地抱住程硯,問他:“你不來了嗎?”
他害怕寵物會替代程硯陪伴他,更害怕程硯因為有了寵物的存在,而覺得不用花那麼多時間陪他。
他對情感並不敏[gǎn],但對程硯得天獨厚。
開始他還無法觸碰到程硯的情緒,慢慢的,程硯哪一天上樓的時候不開心他都知道,從旁若無人自己做自己的,到能給程硯一個擁抱,學著程硯將手放在他後背上溫柔地輕搓,用自己的方式將程硯哄一哄。
情愫的產生不在特定的場合,也許是和程硯某一次對視,也許是和程硯某一次相擁而眠,也許是某一次程硯為他送來新奇的玩具,也許是程硯在燈光下糾正他寫的英文語句。
太多太多。
他不會控製,也不知道這份感情已經在他心裏漸入佳境,等閾值達到,他自然而然地吻了程硯的嘴唇。
然後遭到程硯的拒絕。
程硯在叫他“霧霧”以後,從蹲姿變成了站姿,他背後是一片天光,朦朧又耀眼。
池霧爬起來,偏腿坐在床上,看著他黑沉的瞳孔和被光模糊了輪廓。
“你將來會看見更大的世界,會遇見更多的人,而不是留在這裏,隻和我一個人作伴。”程硯說,“我不是你的愛人,我是你的哥哥,無論你將來的愛人是怎樣的,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永遠願意保護你。”
他的聲音冷靜自持,敘述完的表情也沒什麼波瀾。
池霧在這些話裏麵隻記住了一句“我不是你的愛人”。
難過的情緒在一瞬間湧上來,將他衝了個措手不及,他紅著眼眶,半晌,和平時撒嬌一樣,說:“哥哥,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