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日暮西斜,程硯折了兩籃子,池霧才幽幽轉醒。
“嗯?”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清楚程硯,“你怎麼還在這裏啊?”
他的嗓音很沙啞,像是重感冒,程硯上半身向他傾斜:“喝水嗎?”
池霧腦袋清醒稍許,點了點頭。
喝光兩杯水,池霧覺得好很多,坐直了問:“你沒走嗎?”
“嗯。”程硯看他睡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嘴角動了動,“有點想念你在天梯裏被燒了頭發的樣子。”
池霧用手抓了抓,覺得頭發確實很長了,幹脆從床上爬起來,到處搜了搜,從一個裝滿亂七八糟東西的盒子裏找到黑色皮筋,手攏著發尾紮出一個小揪揪。
程硯跟在他後麵,覺得他好像又回到正常的狀態。
“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程硯沉思了兩秒,問,“你覺得我是人嗎?”
池霧疑惑:“不然呢,你是一條狗嗎?”
泰迪預備役程硯:“……”誰說不是呢。
“你到底有什麼事?”池霧問,“不然一直在我這兒呆著做什麼。”
程硯沉了沉心:“你說世界鏡裏看到的是自己前世。”
提及世界鏡,池霧的神色黯然許多,他隻輕輕“嗯”了一聲。
“出過錯嗎,比如說把人的魂魄給到動物身上,或者根本就是不屬於他的世界鏡畫麵。”程硯問。
池霧尋思了一會兒,看著程硯:“你在世界鏡看見什麼了?”
他們之間隔著一個沙發空位,程硯看向他,半晌,說:“我看見了你。”
池霧眼神愣住:“看見我?”
“嗯。”程硯說,“你在我的世界鏡裏。”
池霧隱隱有預感,程硯也許會知道以前的事。他雙手合攏,拇指尖相抵:“但我沒有在世界鏡裏見過你。”
程硯坦白:“因為我在世界鏡裏是你的寵物。”
“?”池霧整個人都迷惑了,“你說什麼?”
“我在世界鏡裏是一隻狗。”程硯一本正經,“不是人。”
池霧看看他,又垂下眼睫,接著抬手在鼻尖上敲了敲,發出一些像思考又不像思考的聲音。
程硯等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坐到他身邊低頭一看,發現池霧躲在那兒偷笑,還用手捂住臉!
“好啊你,”他捏池霧的手下來,“我看看你笑的什麼樣子!”
池霧躲了躲,很快收起笑容,同程硯說:“很少人會這樣認真地說自己是一條狗。”
程硯從鼻腔裏嗤出一聲:“難道和你在天梯裏一樣,說自己是一隻小狗勾,這樣才合適嗎?”
“你確定自己真的是一隻狗嗎?”池霧問他。
“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有點冒犯嗎?”程硯笑著說。
池霧:“我問正經的。”
不開玩笑了,程硯就也回答:“確實是。”他說,“我看見的自己就是一隻狗。”
池霧仔細回憶,微微皺眉:“我沒有聽說過世界鏡出錯的例子,即使有些人在世界鏡裏看到自己離世後的畫麵,也會因為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而確認和自己有關。”
“但是我沒有記憶。”程硯說,“現實世界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也沒辦法說那到底是我死之前還是死之後。”他又說,“會不會有可能我確實死了,但我進入世界鏡看到的死之後的畫麵,是通過狗的視角看。”
池霧知道,他和程硯,是第三世界裏唯二沒有現實世界記憶的人。
他搖了搖頭:“視角是鎖定在本人身上的,如果世界鏡給你看的是死後的畫麵,你會用第三視角觀看,而不是附身在物體、人或者……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