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唞著抬手指向帳中一隅,那裏跪著二十來個少年,“這些都是我的兒子,隻要您願意,可以將他們帶去大燕當做質子。”

“還有那些金器、珠寶、牛羊、女人,都歸您所有。”病骨支離的北戎單於給他磕頭,“求求您不要殺我。”

霍珣神色冷漠,看著昔日對手醜態百出,痛哭求饒。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當初大燕國力弱小,他的君父主動與北戎求和,雙方約定止戰,後來北戎悍然撕毀和約,屢屢侵犯漠北。

宣德二十二年,北戎鐵騎攻破玉陽關,屠城五日,城中十室九空。

那一戰,恰好他也在,是舅父和褚老將軍拚死護送出城,才得以讓他活了下來。

臨道別前,舅父叮囑他,阿珣,你要記住這裏發生過一切,今後,不可再讓這幫胡虜欺辱我們燕人了。

漫天風雪中,少年拚命往前奔跑,想要抓住舅父的衣袂。

可舅父還是義無反顧回到那座宛如人間煉獄的城池,再相見時,已是一具冰涼的屍首。

他和褚老將軍,那四萬將士,還有城中無數百姓,都沒能活下來。

後來,他謹遵舅父的遺願,領兵駐守漠北,打得北戎人不敢輕易越界。

往事曆曆在目,霍珣眸中帶上血色,他扔下那麵象征北戎王族的赭色旗幟,用胡語說道:“放心,等你死後,孤會用它裹住你的屍首,送你去往長生天。”

話落,他揮刀斬下那顆頭顱。

鮮血噴濺,帳子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少年們驚慌地擠作一團,霍珣吩咐褚叡,“都處理掉。”

他走出金帳的時候,驚叫聲變成了淒厲哀嚎,營地火光大作,映照著帝王肅冷的麵容。

直至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王庭周圍的動靜才平息下來,褚叡趕來向他複命,“主上,已經處理好了。”

沉默良久,霍珣問他,“長州,你還記得宣德二十二年,孤帶回舅父和褚老將軍屍首的時候,對你說過的話嗎?”

憶起父親,褚叡眼底閃爍著淚光。

當年,十四歲的霍珣帶著兩副靈柩回到薊州,眼眸猩紅,神色堅毅。

他說,你放心,血債血償,我會給舅父和褚叔叔報仇的,到時我們一起去北戎王庭,砍下他們的王旗,送給他們做裹屍布。

而今他兌現了承諾,給無數長眠塞外的英烈報了仇。

褚叡抬手抹了抹眼睛,笑罵道:“他娘的,塞外的風怎麼這麼大。”

“走罷。”霍珣輕拍他的肩,“阿鬱還在等著我們會和呢。”

第一縷晨曦穿破雲層,照耀著帝王鬢邊白發,熠熠生輝,霍珣心中明白,戰事遠未結束。

接下來大半月,便是掃尾。

自知氣數已盡,北戎方麵不再做無謂掙紮,然而燕帝卻不就此罷手,直至將塞外六部中的好戰派盡數剿滅。

戰事至於當年八月,北戎新君向燕帝遞上降書,甘願俯首稱臣,每年納上歲貢。

霍珣接收了降書,於塞外設立都護府,留下五萬將士駐守在此,屯田養兵。

仲秋,塞外的風裹挾一絲寒意,燕軍開拔回薊州。

最後離開前,霍珣取出懷裏那方帕子,上麵仿佛還殘留著海棠糕的甜香氣息,

褚叡見了,笑著打趣道:“離開這麼久,主上定是思念蘇娘子和小殿下了罷?”

霍珣沒接話,將帕子鄭重揣入懷裏,唇角勾勒出淺淺弧度,他的女兒,還在等著他回去。

快到中秋了,如果加緊行路,或許能趕在節前回到薊州,與她們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