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英國公猛然揪住天子的衣領,“你對她做了什麼!”

霍珣囁喏著道,“師傅,阿慕為什麼還不醒?”

“她死了!”

這三個字猶如一記重錘落下,短暫的沉寂過後,霍珣雙眸猩紅,高聲駁斥,“這不可能,分明前兩天,她還好好的,她隻是多喝了幾盞酒,受了點風寒而已。”

英國公麵露痛苦之色,鬆開手,狠狠將他推搡到床邊。

霍珣終於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而後,嘔出幾口鮮血。

殷血洇在錦緞被麵上,恍若大朵大朵盛開的牡丹。

須臾,他抬袖揩淨唇邊血跡,拚命去抓住她的素手,卻被恩師一腳蹬翻在地,“別碰她!”

霍珣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直至褚叡趕來,將他從地上攙起,沈氏沙啞著聲對他說道:“陛下,阿慕臨走前留了幾句話,要臣婦轉告陛下,請陛下移步花廳吧。”

霍珣整個人宛若提線木偶,麻木地點頭,隨沈氏去了花廳。

“阿慕說,太醫署和宮人們都盡力了,是她福薄,求陛下不要苛責任何人,更不要因此再造殺孽,否則她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

她一向心地柔軟,臨去前還不忘為太醫令等人求情,在他意料之中。

“夫人,她還說了什麼嗎?”

“她還說,她怕黑,也怕冷,不想葬在陰冷潮濕的棺槨裏,被蟲蟻啃噬。所以,她想要火葬,身後事一切從簡。”

霍珣緩緩開口,“夫人可否把她的骨灰……”

話未說完,就被沈氏打斷,“陛下,有些話,臣婦說出來便是僭越了,可是時至今日,臣婦不得不說。”

“如若不是陛下一直以來苦苦相逼,阿慕又怎會積鬱成疾,藥石罔醫?陛下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吧,您和阿慕,從來就沒有過緣分。”

是啊,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逼迫,興許這會兒,她還好好地待在雲棲寺呢。

他分明隻是想讓她離自己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

“阿慕交代的話,臣婦已經說完了。”沈氏抹了抹眼睛,又道,“還有,臣婦想為夫君告假一段時日,請陛芐體諒我們夫婦失去女兒的痛苦。”

她是英國公夫婦唯一的孩子,這世上最傷心的,莫過於她的父母。

“好。”霍珣撐著扶手起身,“請夫人務必照顧好英國公。”

出了英國公府,月華如霜,他沒有乘車,一步一步,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心口越來越疼,像是被利刃生生攪碎,霍珣用力捂住那處位置,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走出十來丈,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英國公府門口掛上了白幡,她的的確確沒了。

他隻覺全身乏力,驀地雙膝跪地,右手握拳,狠狠往地上砸去,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霍珣一邊失聲痛哭,一邊狠命捶地,猶如感知不到痛覺,右手很快砸得鮮血淋漓,“是我害死了她……”

褚叡不忍,上前奮力製止,“陛下,蘇娘子已經走了!請陛下節哀!”

此後接連七天,天子都未上朝,獨自一人待在長秋殿。

第八天,殿門終於開啟,褚叡快步進去,卻見霍珣捧著一座小小玉雕,遞過來給他看,“像不像?”

眉眼精致昳麗,笑意溫婉,似極了故人。

望著他鬢邊那縷灰白色,褚叡心中酸楚,低聲道:“很像。”

霍珣拂袖掃翻桌上那些失敗的半成品,輕輕把它放了上去,“她生得這麼美,孤若是把她雕醜了,你說她會不會生孤的氣?”

未等褚叡出言寬慰,他自顧自答道:“她不會的,她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孤。”┆┆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