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與他相對而坐,“陛下現在可以說了。”

一泓殘月倒映在幽深的湖水中,四周靜謐,他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點一點加快。

“你的閨名分明是慕宜二字,為何英國公喚你阿慕?”

蘇慕宜答道:“妾的母親,名字裏便有一個宜字,為了避諱,家人便喚妾阿慕。”

“那孤可以這樣喚嗎?”霍珣看著她,“阿慕。”

分明不久之前,他還想盡法子欺辱她,令她難堪,眼下卻又親昵地喚她小名?

她自是不稀罕這點溫情,“若妾沒有記錯,去歲在清泉行宮,陛下曾告誡妾,不必枉費心思攀附陛下。”

霍珣豈能聽不出拒絕之意?她拿他親口說過的話堵回來,他壓根無力反駁。

船艙內,氣氛越來越壓抑,蘇慕宜輕聲道:“妾有些不舒服,想去外頭吹吹風,請陛下恕罪。”

說完,也不待他點頭同意,徑自起身去了船頭。

霍珣執起酒盞,晃了晃,唇邊浮上一抹苦笑,還挺記仇的。他對她是不好,利用她,羞辱她,現在想緩和關係,都不知從何做起。

夜裏掠過湖麵,挾卷水汽,寒涼刺骨,他看著那抹纖弱背影,飲盡杯中酒,解下氅衣出去。

見他走來,蘇慕宜微有些不安,恰巧今夜忘記帶匕首防身,心中愈加慌亂起來。

霍珣冷著臉,將氅衣遞給她。

不巧這時,小舟晃了一下,他本就帶著淺淺醉意,足下不穩,向她跌去。

蘇慕儀下意識抬手將他推開,卻不想用力過猛,直接把他推下了湖。

隻餘那件氅衣,孤零零飄落風中,掉在船頭。

巨大的落水聲響起,她旋即反應過來,“陛下?”

蘇慕宜急忙取下掛在船頭的防風燈籠照明,除了湖麵漾開的一圈圈漣漪,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他會不會鳧水?突然掉到湖裏,會不會誘發他的心疾?她是不喜與他接觸,但也沒想過要失手害死他……

雜七雜八的念頭湧上心間,蘇慕宜正要喊附近的船家救人,忽然,嘩啦一聲,霍珣破水而出,蒼白的臉龐掛著細碎水珠,眼尾暈開一妖冶猩紅,看起來似是水底浮上來的精怪。

不待他開口,蘇慕宜急忙伸手將他拉上小舟。

霍珣衣衫濕透,袍擺滴答流水。

她迅速為他披上氅衣保暖,扶他去船艙坐下,擔憂地問:“陛下可有覺得哪裏不適?”

看來這女子還是關心他的死活,霍珣很是受用,佯裝顰眉:“心口疼。”

果然,他的心疾又犯了,蘇慕宜手忙腳亂幫他找藥,“陛下今夜隨身帶藥了嗎?”

“帶了,方才落水,掉湖裏去了。”

蘇慕宜目瞪口呆,這可怎麼是好?耽擱了好一會兒,盛藥的小瓷瓶恐怕早就沉到湖底了,便是想撈,也撈不上來。

情急之下,她心生一計,起身往船頭行去,“陛下再忍一忍,妾馬上將小舟劃去岸邊,請褚將軍送藥過來。”

他不可能單獨出來,屬下必定就在岸邊等候,說不定有備用藥丸。

見她要走,霍珣忙拽住她的衣袂,低聲道:“恐怕不成,孤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啊?”蘇慕宜大驚失色。

他看起來的確不太好,麵上血色全無,渾身不停地打著哆嗦,往外冒寒氣。

“很冷。”他說,“有暖爐嗎?”

眼下已是暮春,雖然夜裏氣溫偏低,但也沒有冷到要用暖爐的地步。

見她搖頭,霍珣重重喘氣,“太醫令說過,孤受不得寒,現下心口越來越疼了。”

說著,眉心幾乎擰成一個川字,流露出痛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