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害怕驚動它,繼續靜坐,直到小家夥打了個哈欠醒來,親昵地蹭他掌心。

“走罷。”他說,“帶你去見那個人。”

屋內,蘇慕宜正和母親說著話,忽然闖進來一位比丘尼,雙掌合十,“蘇娘子,陛下過來了。”

聽聞此言,母女兩人俱是一驚,沈氏憤怒地起身,要去攆人,“他還有什麼臉過來!”

怕母親衝撞天子,蘇慕宜忙拉住她,“阿娘,您莫要衝動,先回避一下,別擔心,女兒不會有事的。”

好說歹說,總算把沈氏勸去內室暫避,蘇慕宜還沒來得及出門接駕,霍珣就抱著狸奴走進來了。

和從前一樣,她躬身行禮,眉眼低斂。

卻是霍珣先開口:“銜蟬奴病了,這次,病的很嚴重。”

他懷裏的狸奴看起來病懨懨的,鴛鴦瞳中沒有半點神采。

小家夥同樣望見了她,高興地喵嗚,聲音孱弱,不似從前精神頭十足。

霍珣遞來狸奴,蘇慕宜下意識接過,掂了一下分量,小家夥瘦的很厲害,抱在手裏輕飄飄的。

倘若不是有一身蓬鬆毛發,隻怕現在早就病脫相了。

蘇慕宜關切地問:“狸奴近來可有在服藥?陛下找了獸醫為它看診嗎?”

“找了,它年歲已高,就怕這次撐不過去。”霍珣凝睇她的麵容,緩緩開口。

“宣德十八年,流放漠北途中,孤在雪地裏撿到它。那會兒它剛出生不久,被人遺棄了,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孤喂它羊奶,把它養活了,從巴掌大的一團養到到如今,已有整整十三個年頭。”

“被病痛折磨這麼久,它也很累了。”說到這裏,霍珣唇邊浮上苦笑,“除了孤,它最親近的便是明姝和你,明姝每天都陪著它,唯有你……”

蘇慕宜心中酸楚,輕拍那溫軟的小身子,“陛下,狸奴定能好轉起來的,從今天起,妾會日日燒香祝禱,請求菩薩保佑狸奴平平安安。”

她能為小家夥做的,也隻有這些。

“不必,孤平生從不信鬼神之說。”霍珣從她懷裏抱過狸奴,“銜蟬奴,該回宮了。”

狸奴自是不願走,奈何沒有力氣掙開,輕輕地叫喚了兩聲,以示抗議。

霍珣故意放慢步子,耐心地等待著。

直至他離開寮房,身後那人仍是一言不發。

廊下,山風拂來,他用小毯子包住狸奴,交給負責照看的內侍,“送它回馬車上,莫要受寒。”

小內侍抱著狸奴退下。

霍珣兀自立在廊下,失神良久,最後,他還是走回房中。

蘇慕宜沒想到他竟會去而複返,嚇了一跳,“陛下可是落下什麼東西了?”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又回來?

靜默了會兒,霍珣才道:“過去的事,孤向你道歉。”

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不禁令她驚訝,蘇慕宜搖頭,“妾並未放在心裏,陛下無需介懷。”

“是麼?”霍珣盯著她的眸子,想從中找出一絲波瀾。

然而她目光平靜,也是,她壓根就不稀罕他這個人,自然也不會在意他的道歉。

這時,內室傳來窸窣動靜,霍珣欲言又止,到底轉身離去。

蘇慕宜總算鬆了口氣,去內室找母親,“阿娘,我就說了吧,不會有事的。”

那天他不惜自傷左手,毀去她留下的牙印,便是要與她斷得幹幹淨淨。

如果不是狸奴突然重病,霍珣定不會再來找她。

可憐的小家夥,希望它能快點好起來。

第二天,蘇慕宜撞見小內侍抱著狸奴,在另一座小院曬太陽,不免吃了一驚。

小內侍向她行禮,而後溫言解釋道:“蘇娘子,山中空氣清新,陛下想讓狸奴在這裏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