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譏諷她是個徒有外貌的草包,蘇慕宜暗自告誡自己不要生氣,緩了緩才接話:“謝陛下誇讚。”
霍珣輕哼一聲,她倒是挺能想開的。
今夜營地會有宴飲,眼看天色快要黑了,他兀自除下胡服,換回常袍,整理衣冠。
蘇慕宜依然立在屏風後,等待他的吩咐。
不久,霍珣竟問她:“晚上有篝火盛會,想去看看嗎?”
“妾不想去。”蘇慕宜旋即又補充一句,“妾身上還有傷……”
霍珣打斷道:“孤知道了。”
不去便不去,若是再繼續糾纏,便顯得他有多期盼似的。
“安生待在帳子裏,莫要亂跑,這附近山中有野狼。”撇下這句交代,霍珣撩開帳簾,徑自出去。
她本就沒想著外出,攥著他給的那瓶金瘡藥,遲疑半晌,到底還是將它放回了小案上。
宴飲一直持續到亥時,營地搭起擂台,供兩國武將比試身手,舒彌武士驍勇無比,大燕兒郎還是勝出一籌,賓客雙方皆盡了歡,回到各自的營帳歇息。
回去時,帳子裏隻點著一盞燭台,蘇慕宜合衣躺在矮榻上,應是睡著了。
案桌上放著的小瓷瓶,是他先前給出去的藥,她並沒有用。
霍珣拿起瓷瓶,徐步走到矮榻邊,將她受傷的左手抓過來,動作盡量溫柔。
掌心倏地刺痛了一下,蘇慕宜緩緩睜開眼,下意識便要掙開。
耳畔,傳來熟悉低沉的嗓音,告誡她道:“別亂動。”
待她看清是霍珣在給自己上藥後,不由嚇了一跳,克製住推開他的衝動,“陛下?”
“嗯。”霍珣應了一聲,用繃帶束好傷口,那柔夷被他包得跟隻小粽子似的。
等他做好這一切,蘇慕宜這才怯怯縮回手,神色茫然。
她雖然遲鈍,但也能感覺出來,霍珣對她的態度悄然發生轉變。
可她不明白,究竟因何而起。
見她失神,霍珣屈指輕敲那光潔如玉的額頭,蘇慕宜猛然醒悟,他定是飲多了酒!
一定是這樣的,飲多了酒,才會行為反常。
“陛下要喝醒酒湯嗎?”蘇慕宜抬眸看著他,“想喝的話,妾去請中貴人煮一碗,送進來。”
醒酒湯?他壓根用不著這玩意兒,太醫令苦口婆心勸說不能飲酒,他讓內侍事先把佳釀換成了涼白開。
“不必。”他斬釘截鐵回絕。
氣氛靜默下來,蘇慕宜不知道要與他說些什麼好,直到霍珣開口:“你的騎射,也是你父親教的?”
蘇慕宜輕輕點頭,她從小就立誌將來要與母親一樣遊曆九州,於是在她六歲這年,父親就開始教她習武。
直到後來奉旨入宮,被迫用規矩禮儀束縛自己,不得不放棄曾經學過的東西。
騎射、擊鞠、投壺……
這些都不應該是一個合格皇後所喜歡的,她要學的是打點後宮,當個吉祥物。
“他確實是個不錯的師傅。”回憶起往昔,霍珣語氣變得冷冽,“隻是可惜,他選錯了主君。”
蘇慕宜知曉他依然心懷芥蒂,於是主動轉開話題:“陛下為何讓妾跟來暮蘭山?”
“這幾天,孤身邊缺個女官侍奉,宮中沒有可用之人,思來想去,便隻有你了。”他淡淡說道,“你也不用做什麼事,留在帳子裏聽命便是。”
這正是蘇慕宜所希望的,她柔聲答道:“是,妾聽從陛下吩咐。”
霍珣施施然起身,轉去屏風後,很快,那盞燭台也滅了。
“明天,你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