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畫牆繪賺錢。

五六米高的背景牆,林奇滿身顏料地站在腳手架上。

滿身灰塵的裝修工人羨慕地看著他,他畫一麵牆需要十天,十天的所得是普通工人一個月的酬勞。

“其實也還好。”林奇笑容陽光:“也有賠的時候呢。”

他坐在腳手架上休息,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懸在半空中晃蕩。

偶爾工作過分投入的時候,心裏那頭隻會在晚上出現的怪物,就會在白天跑出來。

即將完工時,聖光普照的教堂壁畫,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他畫成爬滿不知名怪物的扭曲煉獄。

不僅沒拿到錢,還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在網上接單,這種經曆有過幾次之後,生意就開始變差。

勉強糊口。

等施工時間結束後,他從腳手架上爬下來,中午向他搭話的那個工人才發現他右腳有些跛。

“前幾個月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了。”林奇笑著解釋:“還沒好全,不影響日常生活。”

中年工人聽了唏噓道:“幹哪行都不容易啊。”

林奇也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單純無害:“都是賺些辛苦錢。”

他的目光在中年人手裏的切割工具上流連,上次摔下來的時候,旁邊也有一個正在切割木材的裝修師父,差一點,他的腿就會落在正飛著木屑的鋸齒上。

要是碰到了,是否會血花飛濺,筋骨盡碎呢。

場麵會比他在夢裏殺死裴妙妙時,更血腥嗎?

心中的怪物已經快克製不住了,夢裏的死亡對象,已經從真正的裴妙妙,變成那個占著她的身體,但是在海裏死去的那個人了。

如果隻是單純的淹死,他還能在夢裏想象她皮肉浮腫麵目全非的樣子。

但偏偏是化成泡沫。

抓不住,找不到,無法想象。

每次快將她殺死,隻差最後一步,就剩臨門一腳的時候,她就會變成泡沫被海浪帶走。

林奇憤怒地用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臉上的皮膚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

他自責、焦躁,如果當初能提早意識到她會以這種方式消失,就應該搶先一步殺了她的。

讓她去死,死在自己手上。

至少能獲得一具不會消失的屍體。

他鬆開手,像被衝上海灘即將死去的魚一樣,張著嘴拚命地大口呼吸。

明明還年輕,明明才二十來歲,卻像渾身都散發著腥臭味即將腐爛的死魚一樣。

-

二十七歲的時候,他成名了,那些怪誕詭異的恐怖畫作,讓他名聲大噪。

他跛腳的緣故也被挖了出來,成了追求夢想路上的小小挫折。

林奇盯著鏡子裏渾身/赤/裸/的男人,覺得沒意思,旁邊是半人高的畫布,上麵畫著他的自畫像,肩膀以下一片空白,還沒填上顏料。

畫布的長度剛好到他髖骨。

他摸著自己的肚子,惆悵地想,他可能真的病了,那個一直纏著他的怪物,好像要借自己的身體出生。

平坦的小腹下麵,正在孕育著什麼。

渾渾噩噩惡心想吐的感覺是妊娠嗎。

這個即將被自己生出來的怪物,會長成什麼樣子?

是看起來惡心恐怖的穢物,還是會隨著海浪湧出來的腐爛魚群。

他看著腹部光滑的皮膚,胃裏又開始翻江倒海,那些想象中的普通東西都不符合他心中真實的欲望。

總有一天,和裴妙妙長得一樣的怪物,會用她尖利的指甲撕碎他的肚皮,從裏麵爬出來。

林奇拿起腳邊的軍刀,閃著寒光的刀尖對著腹部比劃,他毫不猶豫地把刀尖戳進去,旋出一個潺潺流血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