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2 / 3)

此時坐在她身旁的南瀟雪,瞧著那行字卻另有一番感慨——

存酒那時她以為是二人的訣別,莫名存下這壇酒,想著永不開啟,讓它裹藏著這一祝願,封存於時光。

分明最初的祈願已是這樣純摯,到了後來,一路走一路拾獲,擁有的越多便想要的越多,險些幾次失於偏頗。

她看起來有多傲慢,心底便有多恐懼。

不肯讓安常去故宮,無非為著舞台下的自己不討喜,怕安常去見識過更好的世界,便再不肯回來。

但這慢性子的小姑娘,成了她倆之間的掌舵人,慢慢帶她學著鬆弛,學著放手。

然後帶著這壇酒,回到了她身邊。

安常告訴她:“一季的酒有一季的風味,你存的這壇是梅雨季所釀,你嚐嚐,有什麼不同。”

桌上兩隻青花小酒盞,是安常從寧鄉帶來的老物件,兩隻低飛的燕,取的是“雙飛燕子幾時回,夾岸桃花蘸水開”之意。

安常斟出陳釀,兩人端起酒盞,輕輕相碰。

潤而婉轉的一聲之間,好似有無數時光碎片迸濺:寧鄉的石橋、烏篷船、竹編燈籠,邶城的劇場、聚光燈、散場後的觀眾席……

而所有的碎片拚湊起來,拚出現下執酒相對的她倆。

南瀟雪飲下一口,心想這酒真好,味道跟以往嚐過的都不同。

柔和又纏綿,好似把整季的梅雨都封存其中。

明明喝起來輕盈,一盞落胃,酒氣湧上來,腦中卻是令人著迷的暈眩。

安常忽地望向窗外:“下雪了。”

這是春節後的第一場雪,因此也具備了另一重初雪的意味。

南瀟雪放下酒盞,牽著安常走到窗邊,自身後擁住她:“是,下雪了。”

兩人一同往遠處望去,昏黃路燈下,紛揚的雪落在別墅區尖尖屋頂的幢幢房屋上,恰是安常留在老樟木箱內那水晶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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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把十二年視作一個輪回,那麼,在兩個輪回以前。

那時南瀟雪年方八歲,剛搬到羅誠家,瘦得驚人又沉默,總是清寡的一張臉並不討老人喜歡,於是每日送她去舞蹈教室的那一路,也成了苦差,她摸熟了位置,便固執要求自己上下課。

羅誠也不再堅持,隻派司機相送。

這日她下了課,司機卻因私事耽誤了時間,她背著雙肩包等在路邊,見一個中年女人拖著拖車,上麵捆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

路過她時,衝她一笑。

拖車上的袋子封口不嚴,一個小物件骨碌碌滾下來,掉在車沿緩衝了力道,又落到地麵。

南瀟雪並非什麼熱心腸的人,卻說不上為什麼撿了起來,看清那是一個水晶球後,衝中年女人的背影喊:“你東西掉了。”

為什麼呢?大概為著她與女人萍水相逢,以後再無見麵的可能,女人衝她的那一笑,是不求任何回報的。

女人回頭接過:“啊呀,小姑娘,謝謝你。”

南瀟雪搖搖頭,中年女人又問她:“你怎麼不開心的樣子呢?你長這麼漂亮,笑起來多好看。”

南瀟雪心想:我並沒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女人好像看穿她所想,衝她晃晃水晶球:“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你知道南方是很少下大雪的,那邊的小姑娘想看這水晶球裏的景色,可難得很呢。”~思~兔~網~

女人走了,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匆忙向她道歉:“小姐對不起,我來晚了。”

南瀟雪登車前,扭頭望了眼,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並不知道,後來一列火車,把女人載回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