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安常,她對美有一種天然的直覺,這其實是把雙刃劍,把握得好,作品會靈動異常,把握得不好,又會走得太過。如果要我給今天的她一個關鍵詞那就是‘穩妥’,她沒有犯任何錯誤,而上釉的細膩筆觸又延續了她一貫的耐心。”
“這兩件都是很優秀的作品,我甚至遺憾你們修複的是仿品而非真正文物,如果硬要我做出一個取舍的話,我覺得今天獲勝的是——安常。”
安常衝沈雲靄深深鞠了一躬,顏聆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個圓台上鼓掌。
另三位評審依次發言。
竟出現了二對二的平票局麵。
輪到最後一位評審:“我棄權。”
觀眾席一片嘩然,其餘選手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我實在沒辦法在這兩件作品中做出抉擇。”
主持人聽了下耳麥裏導演組的反饋,最終宣布:“那我們把決定性的一票,交給特邀嘉賓南瀟雪老師。”
安常微微一怔。
“這也算節目組的初心,《載道》這檔綜藝的推出,為的是讓更多人領略傳統文化的風采,體悟文物的魅力,我們希望文物的美,除了專家能給予專業解讀,還讓更多人可感、可鑒。所以請南老師代表非專業人士的視角,投出決定性的一票。”
無數燈光彙聚,打在南瀟雪身上。
安常今晚第一次瞧清了她的神情,如她每一次麵對鏡頭,很冷,也很淡。
南瀟雪開口:“我想先問一下顏老師,你認為今晚獲勝的應當是誰?”
“安常選手。”
安常扭頭看了顏聆歌一眼。
南瀟雪:“為什麼?”
顏聆歌給出自己的答案,從器型、上色、釉質等各方麵分析,完成這件作品時安常略勝她一籌。
安常的心定了定。
她發現自己在意顏聆歌的評價。
不因兩人的前情,而因在安常心裏,顏聆歌的確是年輕一代修複師裏的佼佼者。
顏聆歌方才的一番發言,不是虛偽客套,而是真正對她的認可。
南瀟雪轉向安常:“那安常選手呢?”
安常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我也覺得,獲勝的應當是我。”
觀眾席又開始議論。
可在安常心裏,過度謙虛沒有意義。故宮出事後的蟄伏、寧鄉滋養出的耐心、重新燃起的鬥誌,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了這件作品裏。
她不想故作謙虛說獲勝的應是顏聆歌。
她感恩遇到南瀟雪,也感恩從南瀟雪身上汲取勇氣、讓她今天能站在這裏。
而現在,她珍視的人就坐在她對麵,隔著一條玻璃走道遙遙望著她。
兩旁的觀眾席都虛化了。
事實上現在的安常眼裏,看不到其他任何了。
她想要南瀟雪的認可,而那與她想要顏聆歌的認可是不一樣的。
她打從心底的欣賞南瀟雪,而或許至少在她發揮全力的這一刻,南瀟雪也能給她同樣的對待。
南瀟雪的提問與剛才如出一轍:“為什麼?”
語氣還是那麼淡,讓人揣摩不透她的任何情緒。
安常的聲音微微發抖,但她竭力控製,不想被攝像機捕捉到分毫。
她應該是鎮定的、從容的,至少在這微小的一刻,讓她在事業上與南瀟雪平起平坐。
她闡述自己的理由,與方才顏聆歌所談差不多。
這一次器型的塑造、顏色的調配、釉質的把控,的確是她職業生涯的最佳。
她是一個專注細節的人,這從她一眼能看到南瀟雪眼下那顆淺紅色的小淚痣可見一般,但這一次,連她自己都挑不出什麼瑕疵了。
這給了她一些底氣,讓她敢於迎著燈光,望向南瀟雪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