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問:“這件作品一看就好特別,修複師能給我們介紹一下麼?”
安常:“宋代瓷器風格明顯,典雅含蓄,素潔風流,我看到這件瓷器的第一感覺,便像有一位著青衫的舊時美人,在細密如霧的雨中走來。”
主持人:“在修複過程中可有遇到什麼難題?”
安常:“這件瓷器的修補工藝其實不難,難的是如何展現出靈動的神韻,修補好了是飄飄欲仙,修補不好是木頭美人。我在修複過程中,很長時間都找不到靈感,困擾了很久。”
主持人:“後來又是如何找到靈感的呢?”
安常頓了頓:“秘密。”
嘉賓席上的南瀟雪,雙手交疊於腿上,纖長食指點兩點,又挑了挑眉尾。
舞台燈光熾烈,好像把一切都攤開來曬,僅存的一點暗影如絲絨布上的褶皺,藏著抖落不掉的秘密。
她的肩胛骨在燈光下發燙,那兒曾盛開過一樹碧色的花。
而那樣的燈光會讓人眼神也帶上暖意,望向安常。
沈雲靄在對安常發問:“那你覺得在文物修複過程中,是「複原」更重要,還是「創作」更重要?”
南瀟雪注意到,安常緊貼著褲縫的手指蜷了蜷。
聯想之前看的評審簡介,沈雲靄在故宮文物組工作,而這恰是安常回寧鄉前工作的地方。
這兩人以前應當是認識的吧?
沈雲靄這意有所指的一問,與安常離開邶城的原因有關?
安常心思深,無論內裏多糾結麵上一點不顯,定了定神回答沈雲靄:“「複原」考驗的是技藝,做舊如舊,在形、色、規製上都不能看出破綻,而「創作」則是靠自己對作品內核的領悟,去傳達出作品的神韻,這又不是簡單「複原」能做到的,我認為修複師是要在這兩者之間取得平衡。”
沈雲靄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了。
安常耳尖微微發紅,鏡頭不一定能捕捉,南瀟雪卻看得分明。
顯然是內心遭遇了極大挑戰。
評審席上的發言人換作顏聆歌:“我認為,這件玉壺春瓶是所有海選作品中最優秀的一件。”
錄製現場請了觀眾,此時滿座嘩然,畢竟評審很少在節目一開始,就這麼鮮明表達自己的喜好。
顏聆歌道:“我對安常選手沒什麼問題。”
南瀟雪再次敏銳捕捉到一個細節:方才對沈雲靄那近乎質疑的發問,再緊張也能堅持看向對方的安常,此時麵對顏聆歌,卻半垂眼睫,回避了目光。
對安常而言,顏聆歌越坦然,她越想不透,怎麼可以這樣?
她是曾經的戰敗者,曾在顏聆歌麵前潰不成軍。
顏聆歌的眸光凝在安常身上,舞台燈光一閃,南瀟雪電光火石間好像猜到了什麼——
這位顏聆歌也來自故宮文物組,而掃評審簡介的那一眼,她好像還看到顏聆歌和安常同是清美畢業。
而安常說過,她曾有一個喜歡的人。
此時這般的氛圍……
所有攝像機對著,南瀟雪眼尾瞟了瞟顏聆歌:戴副銀絲邊眼鏡,清婉淡雅,確實感覺是安常會喜歡的類型。
下了節目,南瀟雪回到休息室時有些氣悶——
偶遇了前女友?這事安常怎麼一句都沒同她提過?
倪漫去安排車了,她一個人坐了會兒,想起與安常共度的那晚。
她現在與安常的關係,是寫在素描背後的住址。
是說不來又忽然現身的驚喜。
是觸到額頭看有沒有發燒時多停兩秒的手指。
她們離確立關係還早得很,這麼一想,對安常沒跟她提這事又變得能接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