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時間尚早,還不到清晨七點,木質結構的老樓隔音不好,南瀟雪怕吵到左右房間的人,壓低聲接起來:“喂。”
那邊沒人講話,傳來很輕微的呼吸聲。
南瀟雪一下子感應到是誰,握緊乳白色聽筒。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安常同樣壓低的聲音響起:“就猜你沒睡。”
南瀟雪定了定神:“嗯。”
安常在那端道:“你說的那句話,我明白。”
在昨夜的移動更衣室裏,南瀟雪微歎著跟安常說:“我待在寧鄉的日子,不多了。”
那句話的意思很複雜——
「在寧鄉,我的確對你動了心思。」
「可我總歸要離開這裏,因為我是南瀟雪。」
或許隻有到達南瀟雪這階段才明白,當一個人成功到某一種程度,她就不再隻屬於她自己,而變成了一種象征,一種符號。
無論對南瀟雪自己而言,還是對世人而言,她都是「屬於舞台的」南瀟雪。
前麵這個定語不可摘除,否則就像剝落她的靈魂。
七情六欲對她來說太奢侈,她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青春都獻祭給舞台,關於未來,她甚至給不了一個最普通的承諾。
雖然現在她與安常遠沒有到需要給承諾的階段,但她要在某種情愫滋長得更瘋以前,自己先把這些想清楚,也要對安常說清楚。
她猜著安常能聽明白她的意思,否則不會扭頭就跑。
這樣一來,她失去了糾纏的必要。
她的決斷一向幹脆,沒想到會引發持續失眠和等待電話的蝴蝶效應。
她把這歸結為入戲精魄一角的柔情與軟弱,以及寧鄉梅雨季賦予每一個人的輾轉情絲。
這會兒麵對安常說出口的“明白”,她輕輕“嗯”了聲。
又問:“然後呢?”
安常忽道:“我以前有過一個喜歡的人。”
南瀟雪的小拇指莫名刺痛一下,疑心有蜜蜂來蜇,拎起來看了看,卻什麼都沒有。
她不再開口,輕扭著一點腰肢倚在牆上,手指上纏著圈圈繞繞的老式電話線,等著安常說下去。
“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我受傷很深。”
“所以我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喜歡什麼人了。”
“就像你所說的,我膽子小,怕再痛一次、再傷一次,寧願縮回自己的殼。”
南瀟雪輕聲問:“怎麼跟我說這些?”
“我的意思是,”安常停了停:“你若不走,我也許是不敢的。你說你要走,我想了想,反而想清楚了。”
南瀟雪懂她的意思了:
在梅雨季的寧鄉,她們可以發展出一段故事。而這故事的前提,是她們都默認分離的結局。
南瀟雪轉個身,更實一點的倚住牆,把身體的重量全放上去。
腳尖在木地板上點兩點,麵對與安常有關的事時,她好像會平白生出許多小動作。
她有些難描述此刻心裏的感覺,她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
誠然這是她能獲得最妥帖的結果。
但,她靠在牆上,靜靜品味內心隱約掠過的一陣悵然若失。
或許該掛電話?
她發現自己並不想,手指在那圈圈繞繞的電話線上又纏了兩圈。
那麼,她該接受了。
“嗯。”她放平語調:“你說了你的原由,那對我,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隻有一個問題。”
“你問。”
“為什麼你跟其他人親密接觸時會有心理障礙,對我卻沒有?”
南瀟雪輕嗬了聲:“因為你幹淨。”⑨思⑨兔⑨網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