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並沒有顏聆歌的笑臉,是她修複的那件作品,故宮是她全國輪展的首站。
安常第一次親眼目睹,顏聆歌獲獎的作品,是一隻元代粉青釉牡丹紋小鳳尾尊。
“能給我看一下嗎?”安常聽到自己那滿是裂紋的聲音說。
小宛慷慨遞上手機。
安常默默垂眸。
在這之前,她刻意回避去看顏聆歌的獲獎作品。這會兒瞧見了,又情不自禁去吸引。
而且有沒有這麼巧。
顏聆歌的獲獎作品也是一隻青釉瓷瓶,好似冥冥之中與安常苦惱的作品形成對照。
耳畔響起故宮文物組教授曾點評她倆的話:
“真沒想到,清美能一下給我們送來兩棵好苗子,你們倆的天賦,真是不分上下啊。”
事實證明大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眼前顏聆歌這件作品,充滿靈動的生命力,安常隻窺得一張照片,也能感受那穿越千年的氣韻流光。
而反觀她所修複的那隻宋代青釉玉壺春瓶,或許筆法技巧並沒與顏聆歌拉開太大差距,但她的作品是“死”的。
她沒有為那件原本殘破的文物注入靈魂,那隻瓷瓶幻化不出南瀟雪那樣的“精魄”。
她逃避了這麼久,可隻有當她親眼看到顏聆歌的獲獎作品時,她才切身感受到兩人現在的差距有多大。
“謝謝。”她把手機遞還小宛。
小宛笑道:“有一個這樣的學姐,安常姐你是不是很驕傲?”
安常艱難的挑了挑唇角。
她曾經是在任何層麵與顏聆歌並肩的那個人。
為什麼現在隻能躲在暗處垂頭喪氣。
小宛說:“我得走了,館長還在等我呢。”
“嗯,你去忙吧。”
小宛匆匆往前走,才發現南瀟雪立於橋頭。
好仙啊!她在心裏慨歎一句,這樣的容貌是讓人靠近都覺得有壓力的程度。
偏偏她還得打橋上過,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南瀟雪打招呼。
不打,好像不太禮貌。打吧,跟南瀟雪說話會讓她緊張至死。
還好她發現南瀟雪望著一個方向出神,甚至沒注意自己從她身後路過。
小宛反而鬆口氣,擦過她身邊時,順著她眼神望一眼。
嗯?是安常姐?
小宛把這件事理解為,南仙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裏,眼神隻是無意識落在安常背影。
事實上,南瀟雪的確在看安常。
安常剛才不知從手機上看到了什麼,連肩膀都僵住。
其實她看到小宛朝她這邊過來了,她有些想開口詢問:“你剛才給她看了什麼?”
但,既然已承諾過“不會再打擾”。
她忍下這股衝動,隻是繼續望著安常的背影。
安常默默站了會兒,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踱到河邊。
看了會兒河,眼神往石橋那邊移。
倒沒想到南瀟雪還在。
這時南瀟雪的眼神早已飄走了。
好像她看夕陽、看河流、看搖搖蕩蕩的烏篷船、看爬滿青苔的長巷。
就是沒看安常。
她不看,安常反而有勇氣看她。
南瀟雪單單隻是立在夕陽裏已顯風姿綽約,輕輕倚靠石柱的扭胯,都流露出她對身體韻律的天然領悟力。
安常一直望著她。
如果自己所修複的瓷瓶,也能有這般靈氣,該有多好。
夕陽照著河畔,氤氳的霧氣逐漸轉淡。
安常發現,自己這會兒看著南瀟雪,並不止寄托了對瓷器作品的向往。
在一片濃烈的失落與哀傷中,她想與南瀟雪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