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踱到石橋邊不經意一抬眸,望見南瀟雪立於橋頭,一愣。
倒不曾想會和南瀟雪在這裏偶遇。
深夜偶遇過許多回,黃昏倒是初次。
南瀟雪那清寒的身姿,一旦被暖黃的光線打上,反而會流露出一種不可抑製的寂寞,就像她身邊那個空蕩蕩的座位。
被高速公路路燈打著的時候是這樣,這會兒映著難得沒下雨時分的夕陽,也是這樣。
她的目光隻在安常臉上停留一瞬,就流水一般滑走了。
把“我不會再打擾你”這句話踐行得很徹底。
安常的腳步頓了下。
本想繞路,又覺得在南瀟雪這般態度下,反而顯得太過刻意。
便還是朝著橋上走去。
石橋那麼窄,南瀟雪立在橋邊眺望,她打南瀟雪身後路過,還能聞到南瀟雪身上的清香,而瓷青旗袍上一絲一縷的絲線都能看得分明。
南瀟雪不說話,甚至背影也沒晃動或刻意凝滯。
她真當安常不存在,安常卻忽然有股衝動,想從背後拍一下南瀟雪的肩。
但她頓住了腳步,南瀟雪依然沒回頭。
安常垂了垂眼睫,快步向前走去。
若此時有旁人從橋下看她倆,看到的定然隻是一位旗袍美人立於橋上,而一個平凡的水鄉姑娘打她身後路過。
甚至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安常那極微妙的一個停頓,而那一停之間,兩人的態度無限分明了。
安常有點惱火。
南瀟雪是堅定的人,選擇了舞台就不管如何重傷也站在上麵,說了不打擾就言出必行。
為什麼她總是反複糾結、舉棋不定的那一個。
在邶城的時候想回寧鄉,回了寧鄉又總思量在邶城放棄的是什麼。
執著狼毫時想再也不要修文物了,放下畫筆又總忍不住回博物館偷看摩挲。
安常急匆匆走著,沒留神差點撞到一個人。
“安常姐。”
“小宛?”安常沒料到:“你要去哪?”
“有種宣紙沒了,咱們這快遞不是慢嗎,還沒送到呢。館長說他家老宅有些存貨,讓我過去取一趟。”小宛笑問:“你去哪兒啊?你不是走了好一會兒了,我還以為你回家吃飯去了。”
“我,”安常按住紛擾的心跳:“隨便走走,一會兒該去劇組幫忙了。”
“對了安常姐,你認識顏聆歌麼?”
安常猛一下怔住。
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她逃回寧鄉,寧鄉是沒有人認識顏聆歌的。而唯一同她過去有牽連的毛悅,也總會在聊天時小心翼翼的避開這個名字。
就算來寧鄉看她、想敲打她回邶城,給她看顏聆歌的獲獎照片時,也未真的提及這個名字,而化作一個曖昧的人稱代詞——“她”。
伴著夕陽,黃昏的天氣顯出柔和,安常吸進去卻隻覺得凜冽異常,反複割切著她的喉嚨。
“哦。”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裏滿是裂紋:“她是我在清美的學姐。”
就隻是這樣麼。
“你認識啊!”小宛開心的說:“我今天看到她的新聞了,她之前不是拿了「年度最佳青年修複師」大獎嗎,這段時間她獲獎的作品在全國博物館輪展,好多媒體都在報道。”
“你等等啊我找出來給你看。”
安常脊背發僵,她本該開口製止,可手腳蔓延開一陣涼意讓她如墜冰窖,唇齒都凍住。
小宛把手機遞到她麵前。
身畔是她熟悉的石橋與窄河。
住人或不住人的老房子灰瓦沉默。
小宛的笑容煦暖如昔。
明明都是她熟悉的日常,卻硬生生被小宛手裏的照片割裂出一塊,尖角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