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當初,她喜歡陸歸程這件事,是中文院的笑談。
四年前,陸歸程臨近畢業,終於在學校現身。喻述那年十九歲,不會隱藏心意,也禁不住旁人攛掇,拎著豆漿油餅,穿著人字拖素麵朝天地走到陸歸程麵前,認認真真地問他:“交個朋友嗎,師兄?”
陸歸程當即皺了眉,本就生人勿近的眉眼愈發冷冽,目光掃過她身後的親友團,然後定在她臉上,一字一句把她的勇氣悉數滅掉:“我不會和你做朋友。”
喻述伸手揉亂自己濕噠噠的頭發,然後從帆布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防疫規定和對群眾的解釋話術。
電影裏說,忘掉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變成文字。
她翻開嶄新的一頁,在上麵寫了“陸歸程”三個字。想了一想,又在後麵加了一串數字。
第69章 番外九
當晚喻述很早就上了床,本以為會失眠,沒想到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夢裏自己有骨氣得很,昂首對陸歸程說:“我的朋友多得很,不少你一個!”
鬧鍾五點半準時響起,喻述頭腦懵懵地起床穿衣,匆匆趕到社區核酸檢測點。
她一現身,徐靈就湊過來:“你說,昨天那個京A帥哥今天還會來嗎?”
“哪個京A帥哥?”喻述一臉茫然。
徐靈撞了她一下:“就是騎大摩托那個呀,京城多少年不發京A牌照了,他那個車牌能值好幾十萬。”
原來說的是陸歸程。也是,見過了陸歸程,哪還有別的帥哥能入眼?喻述唇角翹起來,又趕緊抿住。
“他不會來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
“首先,現在公共場所要求48小時核酸陰性證明,他昨天剛測過,沒必要再測。”
徐靈不服氣:“說不定他要出京呢?”
“其次,你在這兒值守半個月了,從沒見過他,說明他並不常住附近,也許隻是路過。再次,咱們點位有三條隊,他就算來了,也隻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在咱們這隊。”
徐靈恨恨地朝她腳下噴消毒液:“你們機關幹部真可怕,抬杠都要分一二三。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怎麼不敢?賭什麼你說。”喻述信心滿滿,這三條理由她想了一路,萬無一失。
“輸了請吃一周冰棍兒!”
“一言為定。”
直到太陽西沉,陸歸程也沒有出現。喻述繃了一整天的弦終於鬆下來,朝徐靈扮了個鬼臉。
“阿姨,請問我可以拿試管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喻述循聲低下頭,發現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墊著腳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男孩身後的年輕女子揉了一把他的頭頂:“什麼阿姨,叫姐姐!”
男孩眨了眨眼,乖巧改口:“漂亮姐姐,我數過了,這次輪到我拿了!”
喻述很快弄明白了眼前的狀況。集中檢測都是混檢,十人一組,每組的第一個人要把采樣管送到采樣處,這種小事大人覺得稀鬆平常,小孩子卻視為無上榮光。
記得小時候坐飛機,喻述死纏著爸爸去值機櫃台,請求空姐把他們安排在緊急出口位置,仿佛能坐在那就代表著已經長大。
至於後來有沒有成功,她已經記不清,但她希望這個男孩能如願。
喻述核對了一下記錄,男孩數錯了,他們母子正好是這一組的最後兩人。
她隔著口罩對男孩笑了笑,圓圓的小鹿眼彎成天邊的弦月:“這位先生,你和媽媽站在那條線稍微等一下,姐姐等下給你拿采樣管,好嗎?”
男孩精準踩在喻述手指的黃線上,站得筆直,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