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1 / 3)

道理,醞釀了一整天,臨近傍晚盡情宣泄了一陣,又突然放晴。

雨霧散去,隱匿了一天的夕山重新顯現在路的盡頭,靛青的山峰上籠著層層疊疊的雲霞,模糊了淩厲的輪廓。

排隊測核酸的市民紛紛收了傘,掏出手機對著夕山猛拍,焦躁的心緒因為這一點美景轉瞬化為驚喜。

核酸監測點簡易頂棚上劈裏啪啦的雨聲驟停,喻述有些不適應,茫然抬頭,才發現換了天色。

她穿著白色防護服,頭臉包裹得像一顆光滑的鹵蛋,往路的盡頭望去,透明麵罩上蒙了一層赤金的霞光。

喻述從早到晚掃描了上千張身份證,腦子裏全是雜亂的身份信息,愣了幾秒,天邊的色彩才慢慢淌進眼裏。

她興奮地彎起眼睛,扭頭對采樣處的小護士徐靈說:“雨停了!”

徐靈擰緊采樣管,一臉生無可戀:“悶了一整天,才下這點雨,我防護服裏的水都比地上多。”

喻述甩甩褲管,也是一片水聲,她看了眼時間:“馬上就六點了,再堅持八分鍾。”

徐靈搖搖頭:“你剛來幾天不知道,這雨一停,且有人來排隊呢。”

今天是喻述下沉社區的第三天。她奮戰百日,終於考公上岸,分到了夕山區政府辦信息科,結果入職沒兩天,就被抽調到柏林社區支援疫情防控工作。

她值守的這個核酸檢測點緊挨著高檔小區望山苑,顧名思義,裏麵都是西望夕山的山景房,寸土寸金。

徐靈話音剛落,原本稀稀拉拉的隊伍就延長了不少。喻述咋舌:“你這波預判我給滿分。”

“你瞧瞧還有多少人?六點半能收工嗎?”

喻述站起身,望向夕山的方向。大雨初停,空氣中還氤氳著水汽,長隊一直蜿蜒到路口,人頭攢動,個個麵目不清。

隊伍中有一人格外顯眼,他比前後高了一頭,身姿挺拔,穿著白衣黑褲,背對青山彩雲,好像水彩畫裏的一筆濃墨,明明是最低調的顏色,卻最引人注目。

他站在隊伍裏,卻不似與任何人同行,目光略過眾人的頭頂,直直落在隊伍起始的地方——喻述所站的位置。

雖然遠得看不清麵目,喻述還是下意識別開了臉,不知怎麼,這個模糊的身影忽然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她早就該淡忘了的人。

記憶裏,那人眉目鋒利,頜線清晰,目光總是若即若離,好像對什麼都漫不經心。可當他認真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瞳比太陽還灼人,讓人無端忘了怎樣開口,甚至怎樣呼吸。

喻述搖搖頭,把那人的樣貌從腦中甩掉,重新坐回桌前:“路口那邊還有幾十個人,六點半估計懸。”

徐靈歎氣:“都怪雨停得太早了,人多力量大,你明天跟我一起祈雨。”

喻述笑道:“我才不參與你的封建迷信活動,想開點兒,大家今天測了明天就不用來了。”

二人沒聊兩句,就重新投入工作,排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不容片刻分心。

雨一停,天氣愈發悶熱,喻述一直低著頭,汗水滴下來迷了眼。她抬起胳膊想擦,才發覺自己全副武裝無處下手,隻好仰起臉拚命眨眼,直到憋出幾滴眼淚,才恢複了視力。待轉過頭,桌子上已經又多了一張身份證。

她熟練地調整手機角度,把證件四角都框進攝像框裏,等著機器自動識別信息的時候,目光落在手機屏幕裏的證件照上,再也錯不開眼。

照片與記憶中那張臉嚴絲合縫地重合在一起,隻是更年輕些,帶著些許稚氣,目光桀驁。

喻述手腕一抖,手機掉在了桌上,不偏不倚砸中了那人的身份證。卡片薄薄一張,受不了這等衝擊,一個弧線跳下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