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門到現在,趙以川沒有空閑咀嚼裴哲情緒變化的背後原因,隻悶頭追上。
古樸的寺廟沒有牌匾,懸掛一個日本風格明顯的紅燈籠,其上有漢字的“長穀寺”。
趙以川隻來得及粗略掃過,就追著裴哲繞進了裏麵。
長穀寺依山而建,大約遊客都被更有名的鐮倉大佛吸引了,來這裏的並不多。櫻花季,寺廟地勢高低錯落,於是燦爛的櫻花也高低錯落,日式庭院風格靜謐,雖然是寺廟,這裏的愜意更甚莊重,不像佛門聖地。
以前聽裴哲說他和前任在一起時常有戶外活動,趙以川當時並不放在心上,暗道自己也定時鍛煉,體力總不會比裴哲差。真開始徒步,他才悲痛地發現:
戶外和鍛煉是兩碼事。
裴哲看著走得慢,可速度平均,要追上他絕對不是兩三步的工夫。
隻得加快步伐,甚至開始有點喘了,趙以川終於在一棵櫻花樹下追上了裴哲。對方放了水,是故意等他,半仰起頭假裝欣賞在風中輕顫的花枝。
“徒步健將啊你。”
趙以川說著,問他:“渴不渴?”
裴哲瞥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仿佛沒聽見,也不表態,轉過頭去重又開始走山道。
不同的是他這次沒自顧自地悶頭瞎走,往前兩步,他稍微偏過頭觀察他有沒有立刻跟上,可當趙以川快趕上他,裴哲又突然加快步伐拉開距離。
那就是沒生氣了但還是暫時不想交談吧。
趙以川想著,在山道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礦泉水。
他拿給裴哲一瓶,裴哲接了,兩個人從一前一後變成並肩而行。趙以川拎著水瓶,周遭的溫度似乎比電車上低一些,裴哲臨出門太著急沒穿外套,看他額角一層薄汗,趙以川猶豫片刻還是提醒他小心感冒。
“還好。”裴哲說,心情似乎終於緩和了些。
腳步放慢了,拐過一條小徑後又是台階,裴哲領著他往上。
趙以川順勢問:“你以前就來過這兒嗎?”
裴哲一開始繼續沉默,似乎仍不太肯搭腔,可過了會兒他選擇性忽略了剛才那一出不像冷戰的漠視:“每次來鐮倉我都會過來一趟,這邊山上的風景很好。”
“啊。”趙以川點點頭。
聽著仿佛鬧脾氣的小風波即將過去。
裴哲瞥他一眼,到底沒藏住情緒:“特別是心煩的時候。”
他說,“心煩”。
也就是默認了今天確實在不開心。
趙以川清楚裴哲的脾氣,吃軟不吃硬,頗有點“遇強則強”的倔勁兒,他主動給了這個台階,趙以川就沒理由繼續無視。
等裴哲主動說喜歡是一回事,有些矛盾,也並不非要覆水難收才想辦法翻回前頁——他不是二十出頭了,不想再去感情裏和喜歡的人分個勝負才罷休。
他靠近裴哲,肌膚之親餘溫尚在,趙以川輕而易舉再次握住裴哲的手腕。
裴哲別扭地象征性掙紮,然後就由他去了。
上坡路,趙以川晃了晃裴哲的手,問:“今天早上怎麼了?”
“嗯?”裴哲還在裝。
趙以川問,語氣卻很篤定:“你生我氣來著。”
裴哲:“我沒有。”
“有的。”趙以川捏了捏他的小拇指,“我看得出來。”
裴哲泄了氣。
不是不能承認鬧別扭,可他也覺得自己那通火發得莫名其妙。
突然引起一堆無端聯想,恨不得把趙以川罵一頓拽著他問清楚“你怎麼想的”,等冷靜下來後先是懊悔,而後被失落吞噬,像有隻貓爪不停地撓著心髒,又癢又難受。但現在,趙以川又跟著他來了,仿佛無條件地和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