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正院通往跨院的小遊廊裏,隔著鏤空雕花的白牆,秦明月忽然聽見兩個小孩的談話。
“我有點擔心我阿娘。”
是方絮。
“應該不會有事的,她們大人能處理好。”
是付嫣。
“可昨晚的聲音好嚇人,信嬤嬤不許我敲門,也不許我進去,我還聽見了柳姨娘的聲音,就像這樣,”方絮學著柳氏昨晚那種壓抑不住的□□,“她是不是要害我阿娘?”
“聽著不像,”才九歲的付嫣也很疑惑,“但確實有點嚇人,你們家不會鬧鬼了吧?”
“鬼?”方絮很害怕,“我阿娘……”
“要不我晚上問問我爹爹,看他能不能請到觀裏的道士,給你們家做法事,做了法事就不會鬧鬼了。”
“真的?那太好了!”
秦明月越聽老臉越紅,信嬤嬤在門外她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韓嬤嬤怎麼沒看好孩子,讓方絮也跑出來了,本來她不想管,隻管任兩個小家夥猜去,可萬一昨晚那點事鬧到付嫣爹娘那去……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阿娘!”
“秦嬸嬸。”
秦明月從拱門處出來,正好被兩個小姑娘看見。
秦明月蹲下,柔聲道:“小絮,昨晚是你聽錯了,阿娘隻是跟柳姨娘說了幾句話。”
“我聽錯了?”方絮不可置信。
“嗯,啊嫣,你也不必同你父母說。”
“是,秦嬸嬸。”付嫣乖巧點頭。
“真乖,”秦明月拿了一錠銀子,“一會兒讓韓嬤嬤和春梅帶你們去街上逛逛吧。”
兩個小姑娘聽到能上街玩,頓時什麼都忘了,尤其方絮一路喊著“阿娘太好了”就跑去找韓嬤嬤了。
秦明月進自己屋子時,恍惚了一瞬間。還是那個長身玉立的影子,還是那個看似柔弱的柳氏,卻忽然有什麼不一樣了,那時候她隻拿她當反派,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思慮上三遍,猜度背後深意,其實她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算計吧?
就如同初來的那一天,柳氏跪在梳妝鏡前。
“怎麼又跪著?我已問過秋姨娘,確實不是你的錯。”秦明月去扶柳氏,“衣裳也不能穿了,等會兒我叫春梅請裁縫來,給你裁幾套新衣裳。”
柳氏卻不肯起來,低著頭,十分自責,“奴婢雖不知情,可事端到底是因奴婢而起,給家裏惹來了禍事,隻怕那王捕頭經此一事動氣火氣來,不會善罷甘休。”
“此也不算什麼大事,那王有壯既然跑得那麼快,必定是怕事情敗露,至少明麵上他不會對方家怎麼樣。”
至於暗地裏,肯定也是有些棘手的。
柳氏聽懂了秦明月的意思,低著頭咬了咬唇,“是奴婢的錯。”
“既然錯了,就罰你為我梳頭吧。”秦明月懶得再掰扯柳氏的對錯,索性坐在銅鏡前,早晨的頭發是她自己隨便用布帶束起來的,沒什麼花樣,還是柳氏的手巧,哪怕隻是用幾顆珍珠和白綾,也能變出幾十種花樣。
柳氏乖乖過來梳頭,果然她又換了個新花樣。
“主母,秋姨娘……”梳頭到一半,柳氏輕聲問。
提起秋姨娘,秦明月也有些為難,這個人實在是不甚聰明,很容易被人利用,可她畢竟是長輩,秦明月也不能太過強硬。其實現在有她在倒還好,她怕就怕等她回去了,秋姨娘會壞了她的安排,把方絮重新推上那條苦難之路。
秦明月歎氣,倒讓柳氏明白了什麼,她小聲在秦明月耳邊道:“昨兒秋姨娘拉著奴婢說話,她說以前家裏還有一位表哥一直傾慕於她,前兩年,那位表哥的發妻亡故後一直沒有續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