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魚酈特意備了一碟茯苓糕給趙璟,趙璟拿起來咬了一口,被麵裏包裹的糖齁得直咳嗽,他灌了一大壺茶,挾掉眼角咳出的淚,衝魚酈道:“你有事說事,隻要不過分我都能答應,快把這東西拿遠一些。”
魚酈瞧他這誇張模樣,心下猶疑,拿起一塊想自己嚐嚐,被趙璟奪過來扔回碟裏,“你別吃,想吃讓膳房做,跟著我還不至於連糕都吃不起。”
茯苓糕剛出爐的時候魚酈其實嚐過,不太好吃,可也沒有誇張到這地步吧。
她有些嫌棄地把糕點推到一邊,道:“我下回給你煮羹,我羹煮得挺好。”
這副殷勤樣兒讓趙璟很是不安,他斂袖坐端正了,頗為含蓄謹慎地掠了一眼魚酈,“你先說事。”
魚酈將月曇今日來找自己的始末大致說與趙璟聽,趙璟聽後半晌未言,轉著白玉扳指,念叨:“她來找你了啊……”
神色幽邃莫測。
魚酈有些看不懂,正欲再問,趙璟忽得握住了她的手,道:“照理說,這些兵戈相見的事跟女人有什麼關係,都是男人們爭權奪利,贏了女人未必能跟著享福,輸了女人卻要跟著遭罪。不過一個公主,吃不了幾斤糧食,用不了幾匹緞子,把她留下就留下了。可是烏耶莫多大張旗鼓地上國書,我反倒沒有強留的道理了。我知道這蠻子的心思,八成以為我跟這月曇公主搞到一起了,我要是扣著人不放,還不知要引出多少難聽的流言。”
他思慮極深,麵麵俱到,魚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趙璟揉捏著她的手,看著她掌間的疤忖道:“不過她既求上你了,那這個麵子還是要給你的,雖然不便一口回絕烏耶莫多,但是這事可以拖,先讓月曇對外稱病,拖他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魚酈舒了口氣,笑說:“謝官家。”
趙璟摸了摸她頰邊笑出的小梨渦,喟歎:“前周的人你舍不得,戎狄小公主你也舍不得,我的窈窈這麼善良心軟,將來可怎麼辦啊?”
魚酈被他說得緊張起來:“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是有些麻煩。”趙璟想到了蕭琅那個禽獸以及他幹的禽獸事,握住魚酈的手加勁,幾乎要把她緊嵌入骨,他深深道:“但是我願意,我願意為窈窈平盡一切麻煩。”
這件事情一了,趙璟挑了個時間單獨召見月曇。
這回乳母翟氏堅持要跟著月曇一起來。
大殿之上曲水潺湲,趙璟將累牘的奏疏放置一邊,看著兩人道:“朕允你們再留京一月,這全是蕭娘子的麵子,她與你們本就沒有交情,能做到這些已是難得。此後,你們不許再去找蕭娘子,她是魏人,同戎狄半點關係都沒有。”
月曇不明就裏,隻呆呆應喏。
而乳母翟氏卻心裏明鏡似的。來大魏之前老可汗曾經囑咐,若月曇公主遇上麻煩,必要時可向蕭家大姑娘求救。
那段前塵舊事知道的人不多,翟氏本未報多少希望,不想官家這等態度,無疑他是知道的。
翟氏暗暗心驚,都說魏人重血統,就連七品芝麻官都不會娶戎狄女子為正妻,沒想到堂堂天子竟有這胸襟。
坊間流傳著官家與蕭氏女的愛恨情仇,從前隻當戲談,現在看來卻是情比戲真。
她不再多言,與月曇稽首謝恩。
他們走後沒多久,嵇其羽和譚裕就來求見。
兩人奔波勞碌數日,將蕭琅當年的無恥行徑查了個底朝天。
“蕭琅這一脈不過是蘭陵蕭氏的旁係,得虧攀上了裴太傅才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和談後極受天子倚重,蕭琅一路青雲扶搖,才有了後來的位置。”
譚裕不禁譏諷:“怪不得後來賣起女兒來得心應手,原來一開始就是靠女人上位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