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彎眉,瓊鼻薄唇,皮膚白嫩如水,望向人的目光裏總透著些天真無辜。
他問福已的姓名來曆,福已一一作答。
“哦,翰林禦畫院……”趙璟神色幽邃,看向臥在床上的魚酈,見魚酈沒什麼反應,才隨口讓福已下去。
他坐到魚酈身邊,有心哄她:“我要去相國寺給父皇做道場,你若是在宮裏待膩了,覺得悶,我便帶你一起去。”
魚酈真覺得荒謬。
要說趙璟冷酷無情吧,他恪守服孝三日不食漿水,喪儀道場一個不落,把太上皇的身後事張羅得妥妥貼貼;但要說他有孝心,嗬……魚酈想起他昨夜的放縱荒唐,真覺得這人虛偽。
她靜靜打量他,心道要不怎麼說衣冠禽獸呢,穿戴好冕服,瞧上去也跟個人似的。
怪不得他答應了她可以不再生孩子,他本心裏也怕會生出他這樣的孩子吧。
趙璟見她不語,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戲謔:“心裏又在罵我什麼呢?”
魚酈搖頭,無趣道:“突然覺得累,累極了,你非得每天都來嗎?你就不能像個正常的皇帝,選幾個美人充實後宮,也充實一下你自己。”
趙璟臉上的笑驟冷,拿起她的手,摸著她掌心的舊疤,“你從前也會這樣勸明德帝嗎?”
魚酈不喜他提舊主,那股厭憎幾乎快要破胸而出,她忍了又忍,才竭力用平和的語調道:“要我說多少遍,我從前隻是女官,這等帝王的內帷之事,哪裏輪得到我置喙。”
“那現在我的事就輪到你插嘴了?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了?”趙璟忽得甩開她的手,掐住她的下頜,迫她抬頭看自己,“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魚酈因他突然燒起來的怒火發懵,愣怔了片刻,反應過來他說得極對。
宮中人人恭敬地叫她娘子,可她到底連個最微末的才人名分都沒有。唯一值得提的,她是皇長子的生母,可趙璟不承認,聽說宗牒上尋安的生母一欄至今空著,任兩府三台輪番上奏,趙璟都不肯鬆口。
他是皇帝,翻覆之間可傾風雲,抹掉自己孩子的生母還不是輕而易舉。
魚酈莞爾,撫上趙璟的手,“好,我知道了,官家。”
她一喚他官家,趙璟便覺胸口壘上了石塊,悶得喘不過氣。他今夜不是來找她吵架的,相反,是想借著帶她出宮來示好,可未說幾句話,兩人又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他心頭邪火湧竄,又不便將魚酈摁倒撒氣,鬆開她拂袖而去。
他徹底消失在寢殿裏,魚酈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鬆地躺下,福已鬼鬼祟祟地進來,輕聲說:“娘子,官家騎馬出宮去了,今夜不會宿在寢殿了。”
魚酈忍不住輕笑:“你這小黃門,敢說這等編排官家的話,是活膩了嗎?”
福已攏著袖子靠在床幃上,悵惘道:“奴希望娘子快樂,可是每回官家一來,娘子就不快樂了,明明在笑,瞧上去跟哭似的。”
“你才笑像哭呢。”魚酈翻了個身,朝福已眨眼:“我想出去玩玩,你有辦法嗎?”
福已勾著手指犯難,魚酈歎息:“算了,料你也沒什麼辦法。”
她語中滿是寥落失望,福已於心不忍,幹脆豁出去了:“隻不過得委屈娘子換身衣裳。”
魚酈立即騰身坐起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福已在窗前觀察了許久,喚進一個高矮和魚酈差不多的內侍,甫一進殿,便將此人打暈,從他身上扒拉下素服素冠。
魚酈一一穿戴好,臨出門時卻對福已說:“你就別跟來了,省得到時被發現要連累你。”她想得極周到,甚至還從床底拿出繩索,“你盯著外麵,要是情況不對就拿繩子把自己綁了,就說是我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