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後,蕭太夫人的身子骨見好,已用了半碗羊蹄羹,正拿絹帕擦拭嘴角,聽得這話,忍不住悲從心來,歎道:“有什麼勞煩不勞煩,說到底,還是我這老婆子教子無方,白白讓你母親委屈了。”
魚酈擱下碗筷,起身跪謝:“祖母萬不要這樣想,您對母親,對窈窈盡的心天地可鑒。”
用完這頓膳食,魚酈自祖母寢閣出來,將青梔拉入偏房,四下無人,她壓低聲音道:“你陪著祖母回韶州,在路上會有人接應你們,以玄葉為信物,到時候你們隻管跟著他們走。”
青梔低頭看著魚酈塞給她的信物,半片紅玉雕琢出來的楓葉,暗光流朔。
不安驟然湧上心頭,青梔緊握住魚酈的手,追問:“為什麼要這樣?姑娘你要做什麼?”
魚酈道:“你若真為我好、為祖母好,就什麼都不要問,照我說得做。”
她不確定一旦攛掇越王奪儲,會不會牽連到蕭氏,但是她確定,到時候乾佑帝一定會以她最在意的人相要挾,對她逼供。
正如六年前,他以祖母的安危相要挾,逼迫魚酈給他在周宮裏當內應。
萬不可重蹈覆轍。
青梔自幼陪在魚酈身側,縱然分別五年,仍舊對她忠心耿耿,縱有滿腹疑惑,也不再問,隻是拉著魚酈的手,央求她保重身體。
祭奠母親的法事做完,再送走祖母,魚酈心頭重擔卸下大半,反倒能吃能睡,氣色好起來。
二月大魏與狄戎義和,雙方開通互市,大量胡姬湧入金陵,好色好玩的越王趙瑋蓄了幾個色藝雙絕的,他親自譜曲,排了胡步舞,邀魚酈過府觀賞。
魚酈正等著趙瑋,那日去越王府,惦記著要在宮門落鑰前回去,有一件重要的事未做。
越王府的鼓瑟不歇,仲春時節,仍有料峭涼意。魚酈還裹著厚重的狐裘,可王府水榭上,幾個翩翩起舞的胡姬卻隻穿了半臂羅衫,隨舞姿飛揚甩起的妝花緞裙星光閃耀,遠遠瞧著,好一派繁花簇錦的勝景。
魚酈瞧了一會兒熱鬧,偏身衝趙瑋道:“爹爹近來總是早出晚歸,說是中書門下公務繁忙,我想不通,他那個位置,得是何等要緊的事才能繁忙成這個樣?”
趙瑋往水榭上扔了一斛珍珠,豎起折扇,壓低聲音回魚酈:“父皇身子不行了,禦醫晝夜不離崇政殿,連朝會都是我大哥代為主持。”
魚酈早就有這等猜測,隻是遲遲沒有得到驗證,如今聽趙瑋親口說出來,自是大喜。
天子病篤,亂局將至,連天都在幫她。
她“哦”了一聲:“太子監國,監得時間久了,這國就成太子的了。”
趙瑋眼中劃過一道戾氣,向後仰身,似笑非笑道:“我一直沒問,你怎麼同我大哥鬧翻了?從前你們兩個不是挺好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怎麼一朝反目,竟成死敵?”
“鬧翻了就是鬧翻了,你管是因為什麼。”魚酈漫不經意地抿茶,“你總不會以為我與他合夥在做戲吧,有這麼做戲的嗎?搭上自己的閨譽,我圖什麼?難不成是圖他把我迎進東宮?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再者,我要是圖這個,我什麼都不做,那位子本來差一點就是我的了。”
這話說得倒也是。趙瑋心想,他大哥那個人看上去陰沉沉的,其實最會算計,最重聲譽。他什麼不做,他也是太子,犯不上鬧得自己顏麵掃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