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見神女被困金籠中,籠柱上法咒流轉,雙手攀握、捶打,已是鮮血淋漓。
“別為我,受傷了——”
她伸出手,想給予安慰、保護,一時失察挨了記重擊,半個肩膀都被削去。
死,殺生早有預料,決定引忘川水倒流乘骨舟上天時她就想到了後果。
天是不可忤逆的,地底的惡鬼踏足天界便是玷汙,更何況是擄走神女這樣的重罪。□□
她殺孽太重。
四千年,無休止的廝殺爭鬥,她早就厭倦了,可連歸墟的罡風都無法帶走她的性命。
她一心赴死,偏偏天意弄人,最後的時光將妙璞送來身邊。
不想死了,萬事卻已無法挽回。
這場淩遲持續了很久,殺生野性難馴,若不是她非要以命相抗,倒也不至於如此慘烈,最終她肉身寸寸碎裂開來,殘軀像一片輕盈的雪花緩緩墜落,神女跪坐金籠中,嚎啕大哭,悲傷欲絕。
“我不後悔——”
小石妖聽見她說。
“不後悔。”
……
這個夢很壞很壞,明明早就忘記,為何偏又讓她想起,或許沉睡醒來的神女並不是什麼都不記得。
冗長歲月中,值得銘記的,唯有她。
門扉“吱呀”一聲,小石妖慌忙閉上眼裝睡,筆直躺好。赫連箏進得房中,撩開紗帳看一眼,也沒戳穿,抱了書案上一盆花出去曬太陽。
她長得很快,將要滿周歲,已是二九少女模樣,嫋嫋亭亭,身若修竹。外表變化很大,但心還是一樣黑,最近在琢磨著要不要辦周歲酒。
玄霄已經送來早飯,“少夫人該醒了吧,今天大師傅專程做的白筍雞湯麵。”
赫連箏頷首,背身站在屋簷下,右手凝出枚指長的冰錐,五指收攏,掌心便多了條細長的血口。
隨後她以白紗裹纏了傷處,這才推門進屋查看榻上人,撫摸她泛紅潮濕的臉,“你哭過了。”
“我做噩夢了。”小石妖委屈撲進她懷裏,“夢見我的烤鴨全長翅膀飛了,還用鴨扁嘴啄我。”
赫連箏搓了水團為她淨麵擦手,“沒關係,你想吃,再讓玄霄去買。”
“昨天才吃過,先不麻煩他了。”她又犯懶躺下,頭枕在赫連箏大腿,玩著她腰上飾帶,莫名一句,“其實你還是你。”
人是會變的,莫說千年,十幾世輪回,人隻要活著,每天都在生出新變化。
殺生與赫連箏,看起來像兩個完全不相幹的家夥,但一些不經意的動作、神態,都足以證明她們就是同一個人,骨子裏的溫柔體貼也始終如舊。
沒有記憶並不是一件壞事,如大毛,已經修煉成不死不滅的飛僵,卻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為人時的經曆,無法忘卻已不知輪回過多少次的妻兒。
他一定偷偷去見過她們,然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相見不如不見。
“至少我們每一世都是重新開始,這已經是天道眷顧。”小石妖臉頰在貼在她柔軟的衣料上輕蹭,“誰也沒有走丟。”
赫連箏輕聲應“是”,五指細細梳理她柔軟的長發,“怎麼突然說這些。”
目光短暫相接,小石妖從榻上爬起,兩指捏住她手腕,輕輕地往回拉,是個邀請的姿態。
“你夢見殺生了。”赫連篤定。
小石妖兩條柔軟的手臂圈住她脖頸,暖暖的身子挨過來,拇指細細撫摸她眉眼。
她就在眼前,有形有色,有呼吸和溫度,有柔軟的唇和靈巧的手,觸之可及。
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