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玨隻覺得那風刮在臉上生疼,仿佛在撕扯著他的思緒一般,他緊緊勒住韁繩,盡量表現得沒有異樣,沉聲發問:“衡襄,你到底要如何?”
若真如衡襄所說,他隻想拉著江月一道去死,絕對不必活到現在,浪費這樣多的時間。
“我……”衡襄剛說了一個字,卻看江月忽然用脖頸撞向了劍鋒,他驚了一瞬,想要撤回。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箭矢對著他急射而去。
衡襄武藝高強,相傳不在陸玨之下,但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支普通的箭矢會直接射中他的肩膀。
‘當啷’一聲輕響,長劍掉落在地,衡襄的身體不受控地倒向一邊。
與此同時,陸玨從馬上躍起,踩著院牆借力,眨眼的工夫飛身而至。
他沒去管一旁的衡襄,而是把江月接住。
江月脖頸處鮮血淋漓,熱血噴湧而出,她像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從來沒見過陸玨慌亂成這樣——
少年皇子跪在她身前,眼尾泛紅,隻死死捂住她的傷口,聲音破碎地焦急詢問道:“江月,你的藥呢?你做了那麼些的藥,救了那麼多的人,不可能不給自己留。是不是他們把你的藥搜走了?沒事的,會沒事的,吃了藥就好了!”
江月唇瓣翕動,“我、我的藥在……就在……”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陸玨毫無防備地俯身附耳去聽。
下一瞬,江月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銀色匕首,直接插入陸玨的胸口。
陸玨悶哼一聲,身體巨震。
“殿下!”院牆下的熊峰等人都發覺了不對,他們並沒有卓絕的輕功,便隻能湧向院牆。
黑袍人再次出現在四周,箭矢的破空聲此起彼伏,逼得熊峰等人退到了一射開外,雙方交戰。
這次他們並不再一味送死,戰況激烈。
古怪張狂的笑聲傳來,尚未氣絕的衡襄趴伏在不遠處,“憑空取物,好一個醫仙娘娘……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江月的防身器物上日常都帶著毒,藏在芥子空間裏的、陸玨所贈的那把匕首,更是如此。
陸玨唇見嘔出一口鮮血,滾燙的血珠,濺射在江月慘白的臉上。
少年皇子努力地穩住身形,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捂著她傷處的手仍然沒有鬆開半分,並不去管插入身體的匕首,“你是被衡襄控製了,對不對?沒關係,沒關係的,會沒事的。”
衡襄哈哈笑道,“陸玨了,你可別冤枉我,醫仙娘娘精通醫道,真要是什麼劇毒的蠱蟲,她早該察覺了。我確實是給她下了蠱,可卻隻是‘真心蠱’。你與衡姣相交時日不短,又被中過這個蠱,應知道這蠱的效用。”
真心蠱,中蠱之人隻要情緒起伏甚大,便會暫時失去理智,被下蠱之人驅使。但這蠱亦有限製,中蠱之人隻能憑借著本心,說一些、做一些,平時想過、卻未必會真的去說去做的事——就好像衡襄隻能趨勢江月假裝自盡,卻無法真的讓她自殺。
陸玨被俘的初期,就被種下過這樣的蠱。隻是他對叛軍的威脅利誘不為所動,時間一過,那蠱自然就失效了,不必去解。
也就是說,盡管現下的江月確實是被控製了,但她既能做這樣的事,便是真的生出過殺了陸玨的念頭。
陸玨的唇邊又滲出一口鮮血,對衡襄的話置若罔聞。
“陸玨,九殿下,未來的天下之主……”衡襄怪叫著,“你不問她,我來幫你問呀!江月,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想過要殺了陸玨?”
江月聽到自己毫不猶豫、不帶半分感情的,應了一聲‘是’。
江月看見少年皇子驟然紅了眼眶,但也隻是看著她,不錯眼地看著她,依舊捂著她脖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