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喻:“買點吃的,還要賒賬。”
元笑心裏有些難受。
家裏原是不至於拮據至此的。會這樣辛苦,是因為家裏九成往上的開銷,都在元無憂的學堂上。
那確實是個很好的地方,城裏員外家的子弟都在那裏上課。元無憂也要讀書——這倒是理所當然的,他樂意得很——但還一定要讀最好的地方。那地方實在太貴,可他從不忍心拒絕妹妹,又想著能將她拱到高處也好,就咬牙做了三份工,硬生生湊齊了學費。
學費之外,他還從未短過元無憂的吃穿,把泥土屋裏的姑娘養得像是金屋裏的鳳凰,膚若凝脂,手如柔荑,是一點點活兒都沒做過,一點點苦都沒有吃過的。
每當看到元無憂出落得亭亭玉立,還識文斷字知書達理,元笑若是說不自豪,那一定是假的。
可這漂亮的金鳳凰,卻一點點也瞧不上養她長大的他。
他不是不知道。
他心裏難受,也曾試圖好言與她說過幾次。說哥哥很努力,說哥哥一心為她,最後垂著眼睫,讓她不要這樣對哥哥。
她不高興聽這些,每每還沒幾句話,就不耐煩地離開了。
哪能不難受呢?
他在心裏緩緩歎了口氣,將買來的肉燒了,還是全放到了元無憂的跟前。
自己另煮了穀糠,就鹹菜吃。
元無憂夾了塊肉,瞥了眼元笑正吃著的東西,隻覺得他沒用。
她才貌俱全,生來就該是龍是風,怎麼就落到了這個地方,攤上了這麼沒用的人。
似是察覺到了元無憂的視線,元笑抬起頭來,對她一笑。
他一笑,元無憂更是厭惡得胃裏都難受了。
真的……太醜了……
滿臉的疤,蓋著整個脖子和大半張臉,醜得讓人恨不能從未見過這張尊榮。
說來,他原本長得好像還算不錯。
小時候,有富家子弟欺辱他們來著。不懂事的富家小公子,拿著滾燙的熱水往她身上潑。他衝過來拉她,全都給她擋了。
後來,他被燙的地方起泡,脫皮,化膿,最終痊愈,就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元無憂厭惡地移開視線。
真是無能。
醜陋而又無能,一無是處。哪裏配得上供養她。
好在,她很快就能自苦海掙脫了。
她在學堂裏,認得了城裏最高的門戶,最高門戶的嫡長子。
說來,原本,她是驕傲到認定這世上沒有什麼男人能配得上她的,認定她應當獨自一人站在頂端。
可是某一日,她的腦中忽然就出現了這樣的認知:齊家是這城裏,或者說,是這“世界”最高的門戶。而那戶的嫡長子,便是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如此一來,倒也勉強能配她了。
是以驕傲如她,倒也能接受齊家長子的求愛了。
總比和麵前無能而醜陋的人待在一起要好到了哪裏去。
元笑一麵嚼著穀糠,一麵盤算著,天熱了,該給無憂做身新衣裳了。
元無憂一麵咽著精肉,一麵計算著,何時能永遠離開此處,再不必見到麵前醜陋的人。
齊家是五日後前來提親的。
與其說是提親,不如說……
齊家的人來的那日,無憂還在上學。而元笑正頂著毒辣的太陽,身上一次壓三四個貨包,咬著牙往車上背。
讀書是奢侈的事。他並不識字,唯有做苦力換錢。
天氣太熱,他每日累得汗像水一樣淌,時不時還有些發昏。多半是累得太過了,還熱得中暑。
完了到晚上,他還要去做別的工。除了回家給無憂做飯,腳底都沾不上家裏的地。
齊家的人可能是在家沒找到他,就直接找到他上工的地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