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下。
這樣如鯁在喉的緊迫感一直攫住李申寧不放,直到司嘉怡點了點頭,把原本要說的話噎了回去:“那就到時候再談。”
說著就把季可薇給她的紙條遞給:“去上麵的地址。”
李申寧頓了頓,重新發動車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季可薇給她的地址是城中地段最好的商業住宅區,李申寧把車停在停車場,要隨她上樓,司嘉怡卻攔下了他,仰頭看他,沉默地、堅決地。
李申寧猶豫片刻,點點頭退回:“那我在這兒等你。”
司嘉怡獨自上樓,來到姚子政家門外,安靜的走廊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司嘉怡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平靜,甚至連恨,都暫時沒力氣去恨了。
按下門鈴後不久,門邊的可視對講屏幕自動開啟,司嘉怡看不到屋內的人,隻有她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沒有不安,沒有動蕩、沒有紛擾。
她預想過姚子政的種種應對方式,最不濟的或許就是閉門不見,但惟獨沒想過他會這麼爽快地開門。
站在門內的是一個表情冷酷但儀態尚佳的屋主,淡淡地說:“請進。”
司嘉怡走進,房子是他的風格,纖塵不染,也沒有人氣,漂亮的房子,卻不像個家。惟獨帶點家的溫暖的,隻有中庭那擺放的各式彩色模型。
有組裝的汽車、拚接的飛機,司嘉怡光看著它們,眼前已閃過多多席地而坐、認真地將它們一片片拚好的畫麵……
司嘉怡急得回頭尋找姚子政:“孩子呢?”
姚子政坐在吧台旁的高腳椅上,手邊是還剩一半的紅酒,顯然已品著酒恭候她多時。
“我的律師告訴我,你見過季可薇。你以為我還會把孩子留在家裏任你找到?”
他低頭說話,手指搖晃紅酒杯,看不見眼眸,猜不透情緒。
來之前的平靜與勇氣已碎了一地,司嘉怡死死咬牙:“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
姚子政悠然飲盡手中的半杯,“你說呢?”他抬頭看她,幾乎是在微笑。
“有本事別藏著孩子不讓我見。咱們打官司,讓法官來判,這樣你滿意了吧?”
姚子政微微勾起唇角,似在嘲笑她的幼稚,“司,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名聲掃地,不需要我替你分析法官會怎麼判了吧。”
猩紅的酒液,居心叵測的他,司嘉怡走上前去,端起酒杯就朝他臉上潑。
紅酒順著姚子政的眉眼、鼻尖、下巴流下,逐一低落在白襯衫上,姚子政笑著抹一把臉,示意司嘉怡低頭看被她丟至地上、分崩離析的酒杯:“或許我還可以向法官多指控你一項——暴力傾向。”
司嘉怡氣得抬手就要掌摑,他失策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巴掌還未落下,他已準確捉住她的手腕。
僵持。
司嘉怡已經數不清自己在這無謂的僵持上浪費了多久時間。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從她包裏發出的。司嘉怡狠狠掙脫出手腕,摸出手機,顯示是李申寧。
姚子政瞥一眼手機屏幕,眉目猛地一凜,司嘉怡見狀,警覺地退後半步才接聽。
“怎麼談了這麼久?見到多多了麼?”
“我正在……”司嘉怡話音未落,手機已被人奪去。
一秒過後她的手機殘骸靜靜地落在她身後的牆根處。
毀掉手機的罪魁禍首不帶任何歉意地對司嘉怡微笑:“不好意思,我在談正事的時候不喜歡對方分神接電話。”
欲哭無淚又如何,司嘉怡已是徹底的挫敗。
一時之間司嘉怡腦中閃過無數想法,可她要應對的不是別人,是麵前這個無堅不摧的冷血動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一絲希望,也終淪落為絕望,她的雙手無力垂下,看著桌麵上紅酒流溢出的血一樣的紋路,“之前的二選一,還有沒有效?”
司嘉怡聽見自己萬念俱灰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
戒指靜靜地躺在半開的盒中。
姚子政靜靜地看著她,司嘉怡等了等,這個男人沒有絲毫動作。
司嘉怡心裏在苦笑,臉上卻興不起半點波瀾。她自己伸手取出戒指。冷、硬、沒有半點溫馨,是司嘉怡對這個即將囚禁自己一生的物品的唯一感受。
她緩慢地閉上眼,緩慢地將戒指戴上無名指,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這個女人的痛苦那麼明顯,仿佛一個簡單的戴上戒指的動作,就足以斷送她整個後半生的幸福。這一幕如鋒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劃在姚子政的心上。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姚子政猛地抓住她的手。
半晌功夫卻隻戴到指節部位的戒指應聲墜地。
他陰翳的眸鎖定了她,看著最恨的人時的目光,也不過如此。姚子政就這樣盯著她許久,在這無聲之中,突然鷙擊狼噬般攬過她的後頸。
這是一個幾近凶殘的吻。
司嘉怡拚盡全力推開,隻換來他扣住她的下顎、加諸於她更深的輾轉。
“我不屑於套牢你的一輩子,一次就夠。”
吮噬間,姚子政的聲音一波波地渡進,一波波致命,終是化解了她的一切反抗。
司嘉怡睜著眼睛看著他忙。
吧台上的物品被他全部掃落,司嘉怡被他攔腰帶上桌麵。
司嘉怡隨著男人一次次的律動而顛簸,埋在他肩頭的下巴被他抬起:“看著我。”
他的目光帶著侵略性。
姚子政無法自控,一下比一下狠,司嘉怡的嘴唇緊貼男人的肩頭,悶哼聲時有時無,就在這時,幾步之遙的玄關突然傳來暴烈的砸門聲。
姚子政終於停下。
司嘉怡已是滿臉潮紅,渾身打著顫,吧台旁的可視對講自動開啟,李申寧的臉忽地閃現:“姚子政!開門!”
“司嘉怡你沒事吧?快開門!”
姚子政看到了門外那個男人的焦急,看到懷裏這個女人的擔心。
這個女人對他隻有恨,對外頭這個男人,卻是如此千回百轉的情緒,姚子政聽見自己心口被利刃一刀一刀狠紮、血肉模糊的聲音。
有一種愛,明知是深愛,卻隻字不能提。
有一種愛,明知不能提,就隻能這樣懲罰她,懲罰自己……
門外痛苦的叫喊加重一分,姚子政的動作就狠絕一分,仿佛在懲罰她,聽他自己心中最後一絲希望坍塌的聲音,姚子政終於知道,這一場廝殺中,傷得最體無完膚的,到底是誰……
歇斯底裏的李申寧遭到樓上樓下鄰居投爽終在數名保安的聯合壓製下被架走。
屋內,這一場無休無止的折磨,終於結束。
司嘉怡癱坐在地,皮膚上的紅潮與青紫的吮痕遲遲沒有退去。
姚子政隻著一條黑色西褲,身上的汗水未來得及蒸發一盡。新開了一支紅酒,他倚著酒櫃,細細品嚐。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那抹側身而立的影子,孤獨而驕傲。
司嘉怡找回自己的衣物穿上,淩亂的長發被她反複撫順,披至一邊肩頭。
“請你明天把孩子送到傅穎家。”
她嗓子有些沙啞,但很平靜。
然後……就這樣走了,沒有回頭,沒有告別,沒有不舍,沒有恨,沒有愛。
男人始終無動於衷,隻是手中酒杯越捏越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許久,他一點一點地笑起來。
最終,從無聲地笑變為失控大笑,淒厲、痛徹心扉、無休無止,直到臉部表情都微微扭曲,直到一滴淚匆匆落下。
電梯下到一樓,電梯門開,走出一個仿佛沒了靈魂的司嘉怡。
直到渾渾噩噩地走到保安室門外,透過虛掩的門看見氣急敗壞地與保安理論的李申寧,她才醒過神來,記起包裏那兩張碟片。
司嘉怡取出它們。
看著碟片發呆許久,司嘉怡的臉上漸漸浮現一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之前為什麼要把它們帶來?
司嘉怡隻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愚蠢得可以。
終究是一咬牙,折斷它們,丟進一旁的垃圾箱。一同被丟棄的,還有過去的種種不堪,種種悲喜、無常。
李申寧被司嘉怡從保安室領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走出這裏,走進容不下一絲黑暗和假象的室外,李申寧看著她臉上不同尋常的神情。
他不願相信,卻敵不過這纖毫畢見的豔陽天:“他碰你了……”
這是比沮喪更深、比痛苦更傷的情緒,李申寧被這種情緒狠狠揪住心髒,幾乎要站不穩。
司嘉怡再也不勉強自己笑了,隻淡淡地,微闔著雙眼,“知不知道來這裏之前,我想跟你說什麼?”
李申寧看看她,突然咬緊牙,調頭往裏綴“我要殺了那個混……”
司嘉怡沒有上前拉他,隻淡淡地說:“這是筆交易,我是自願的。”
李申寧出離憤怒的腳步猛地僵住。
司嘉怡依舊那樣淡淡地說,甚至沒有看他:“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任何人。我就配和那個混蛋相互恨一輩子。”
司嘉怡坐上了出租車。
司機問:“去哪?”
“離開這裏。”
隻要離開這裏,就好……
一頭霧水的司機看一眼這渾身透著悲傷的乘客,遲疑著發動車子。
司嘉怡透過後照鏡,看著那個站在豔陽下仿佛毫無生命的李申寧,看著車子與他越行越遠,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以為再也不會哭的眼睛,漸漸蓄滿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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