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謝謝
司嘉怡打車回自己住的酒店,還是清晨,空氣仍泛著微涼,計程車沿著海濱行駛,可以看到陽光下的大海藍得耀眼。
一個陽光的城市,一個陰鬱的她。
計程車把她帶到酒店前門,司嘉怡剛準備下車,接到電話。是李申寧打來的。司嘉怡邊下車邊接聽。
“你一晚沒回酒店?”
李申寧的語氣十分著急,司嘉怡經過這幾天的折騰,早已條件發射地豎起了警戒:“怎麼了?”
邊說邊迫不及待地朝酒店大堂疾走。
李申寧卻說:“這樣也好,你呆在外麵暫時別回來,現在樓下聚集了很多記者……”
司嘉怡聞言,腳下猛地一頓,卻為時已晚,她一在大堂現身,在大堂角落等候的記者們立即蜂擁而來,司嘉怡無奈地歎口氣,對電話那端的李申寧說:“我已經回來了。”
“你……”
李申寧還想說些什麼,司嘉怡阻止了他,“沒事,我來應付他們。”說著已自行掛斷電話。
轉眼間司嘉怡的前路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看這陣仗就知這次的禍端不小,數一數話筒上掛著的logo,國內一線傳媒基本都到齊了,司嘉怡估摸著大概李申寧又被杜撰出了什麼緋聞,可仔細回想,最近這段時間李申寧忙成這樣,基本跟別家女藝人斷了交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司嘉怡正要挽起職業化的微笑應對一幫不速之客,卻被記者第一個拋出的問題狠狠釘在原地——
“你真的在和李申寧交往嗎?”
司嘉怡臉色“唰”地一白。連讓她誤以為是自己聽錯的時間都不給她,另一位記者立刻補上:“外傳你們中天娛樂——哦不對,現在應該改叫環球,明令禁止同公司藝人交往,經紀人和大牌藝人的戀情會不會更不被看好?”
司嘉怡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搖身一變成了事件當事人,她除了穩住陣腳,一口咬定:“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別的再不肯作答。
一眾記者問不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肯放過。一時間大堂這一角擠得水泄不通。
多家媒體都在爭第一手鏡頭,均想方設法把肩上的攝像機、手中的照相機擠到更前爆司嘉怡本就寸步難行,現在甚至要被逼得節節後退,她試著突破重圍,可一抬頭就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對方攝像機的尖角。
司嘉怡吃痛地捂住額頭,甚至還暈了一下,可一眾記者似乎並沒有要就此放過她的意思,司嘉怡的脾氣也上來了,卻還得好言相勸:“這絕對是一場誤會,我現在也不清楚事件原委,等我弄清楚了,再來親自向各位記者朋友解釋清楚,這樣行不行?麻煩讓讓……”
顯然她的話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正頹喪的不知如何是好,緊迫盯人的記者們似乎發現了其他目標,司嘉怡還沒弄清楚狀況,已經看見打對麵走來的李申寧。
李申寧個子脯這一出現就分外惹眼,記者要攔他,沒那麼容易,司嘉怡被困在這裏,分毫都不能移動,李申寧卻已經很快來到她身爆二話不說,拉起她調頭就走。
一個又一個問題在司嘉怡和李申寧耳邊轟炸: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申寧,你有什麼話要對一直支持你的影迷們說嗎?”
對於記者們的窮追猛打,李申寧似乎也已經有些吃不消,二人緊握的雙手差點被衝散,李申寧索性放開她的手,長臂一抬,直接環摟住她。
司嘉怡緊貼這個男人的胸膛,能隔著衣料和皮膚感受到他強有力的續。這令司嘉怡莫名心安。
記者們仿佛嗅到了事情的真相,手中的攝像機均默契地對準這二人緊緊相擁的肩背。他們此起彼伏地叫著李申寧的名字,但隻換來李申寧的充耳不聞。終於,酒店的保安現身維持秩序,李申寧擁著司嘉怡進了電梯,連按關門鍵。
記者們仍舊爭取利用電梯門間越收越小的縫隙,拍下這兩人親密的姿態,“你們這是在用行動公開戀情嗎?”
電梯門應聲合上,終於把這場鬧劇隔絕在了門外。
平穩上升的電梯裏,司嘉怡倚著牆壁直喘氣,一旁的李申寧氣不過,仍在低斥:“就是一群嗅到了腐肉的禿鷹。”
“怎麼回事?”
聽司嘉怡這麼問,他似乎並沒打算回答,隻無謂地聳聳肩,司嘉怡見他這副樣子,自知求人不如求己,拿出手機上網。
剛在欄上打出“李申寧”三個關鍵字,下拉頁的第一條就出現“李申寧與經紀人戀情浮出水麵”。
點進去一看,司嘉怡大呼糟糕。昨日李申寧拉她離開拍攝現場、二人爭執、他拉她上車——竟遭人全程偷拍。
娛記看圖說故事,配上曖昧不清的文字,司嘉怡看著,隻覺黃到令人發笑。
李申寧瞥她一眼,似乎好奇她對此的反應,司嘉怡對他這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渾然不覺,強壓之下隻能自我安慰:“幸好他們沒有拍到瑤瑤。”
為藝人做危機公關是經紀人的責任,司嘉怡一邊翻看各種相關評論一邊腦子飛轉,思考解決辦法,還未出電梯,就已經開始打電話回國內。
公司的公關部做事一向有條不紊,但這次事情有點棘手,難免聲蝦“我們正準備打電話給你呢。”
“當時是在跟李申寧爭論到底要不要讓他接萬導那部電影的問題,我覺得演反派對他形象不利,但他想要挑戰演技,拉手隻是個習慣性動作而已,不代表有任何曖昧。”
這番解釋雖非天衣無縫,但既給了記者一個說辭,又宣傳了李申寧即將接拍的電影。聰明的媒體人或許能把這歸類為新戲上檔前的炒作事件,風波就可就此平息。
李申寧看著這個女人睜眼說瞎話,不知自己該氣該笑。
司嘉怡還在繼續:“你們盡快擬一份聲明在李申寧的微博發表,把事情原委講清楚,斥責這次的不實報道,保留追究他們法律責任的權……”
她話音未落,電話被人從手心抽走。
司嘉怡意料不及,急忙扭過頭去,隻見李申寧麵無表情地瞅她一眼,對電話彼端的公關部說:“我會自己草擬聲明發表,不勞煩你們。”
公關部傻眼:“但是……”
李申寧已“啪”地掛機。
司嘉怡頭緒大亂,完全看不懂這個男人此刻的所作所為,甚至有些驚恐於他臉上閃現的某種不顧一切,她試圖奪回手機,卻隻是被他一手捏住雙腕,眼睜睜看著他把她的手機放進兜裏。
“你發什麼神經?”司嘉怡想要挽救,“電話還我。”
李申寧隻是沉默地將她的雙手拽得更緊。
兩人的僵持一直持續到彼此套房門口。
這個男人進了他自己底房,這就要關門,司嘉怡趕緊伸手抵住,一條門縫內的李申寧已有定奪:“演藝經紀人,顧名思義,就是幫助我經營我的演藝事業,至於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你來管。”
司嘉怡原本隻是急,現在都已經開始有點怕了:“可這次事件我也是當事人!”
李申寧模棱兩可地笑了笑。當著她的麵“砰”地關上門。
司嘉怡見說服無果,立即調頭衝回自己房間,作為經紀人,她一直保有他的微博賬號和密碼,司嘉怡開了電腦登陸他的賬號,卻發現密碼錯誤。
試了三次,還是顯示密碼錯誤,就在她準備試第四遍時,她忘了關上的門邊響起李申寧的聲音:“你不用再試了,我已經改了密碼。”
司嘉怡豁然抬頭,李申寧格外悠哉,漫步踱向司嘉怡,把她的手機原樣奉還。他的表情隱隱透露出一種令她恐懼的信息,司嘉怡來不及有任何舉措,她的手機就狂轟濫炸般響起。
公司的公關部:“你快看李申寧的微博,一分鍾前發表的那條!”
“對於近日的傳聞,我不想解釋什麼,隻希望各位能給我的感情生活一點空間。”
由李申寧親自刀、刊登在他微博上的,隻有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司嘉怡僵在電腦前,桌邊的手機已經進了無數通電話——來自總監,來自電視台、報社,來自傅穎,來自一眾同事——司嘉怡一個都沒接。
她已經氣到沒脾氣:“李申寧,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說呢?”
罪魁禍首李申寧坐在桌角,姿態隨意,但目光帶著某種深意,直直地盯著她。司嘉怡拒絕對此浮想聯翩,盡量以專業口吻,試圖說服他改變主意:“你是不是覺得,戀愛、結婚會毀掉一個藝人的前途,那些隻是十年前的娛樂圈舊聞,現在這個圈子對明星談戀愛已經抱持很寬容憚度,粉絲們也相對理智,這件事對你的衝擊就不會太大?”
看他表情,顯然他就是這麼想的。
司嘉怡苦笑:“那我們就當這件事對你沒什麼影響,但是對我呢?我是個剛起步的經紀人,之前做藝人的時候名聲就已經夠臭了,現在還攤上個勾引大牌藝人的名號,你要我以後怎麼在這個圈子裏立足?”
李申寧臉色驀地一沉。
司嘉怡覺得自己快要說動他了,再接再厲道:“你應該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不堪的傳言吧。你信不信不出一天,記者們就能把我過去的這些事跡全部挖出來?吸毒、造假、潛規則、被——這些字眼烙在我身上,一輩子都洗不掉,跟我這種人戀愛,隻會讓別人覺得你跟我是一路貨色,這會成為你演藝生涯中的汙點,傳媒、影迷都會揪著你這個錯誤不放,你的名聲自此也就一落千丈,再挽回不了。”
吸毒、造假、潛規則、被……
一個個字眼,一根根針,李申寧驚奇於這個女人如此平靜的敘述。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向她。
司嘉怡坐的是可滑動的椅子,見狀,下意識地向後滑開一些。現在這樣的情況,她自然有著諸多顧忌。
就在這時,司嘉怡的手機又響了。
又是總監打來的電話。
司嘉怡想了想,還是接聽了。
總監問得十分鄭重:“嘉怡,我就問你一句,你們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司嘉怡自認與總監相識多年,原本還以為他知道她做不出這種事來,現下隻能失笑:“怎麼可能?”
司嘉怡正說著,抬眼就見李申寧向她傾身而來。
她又想往後滑開,李申寧這次直接扣住了她的椅背,將她困住。
他貼近她耳邊說:“如果愛一個人也是一種錯誤,那我寧願將錯就錯。”
語畢,臉微微一側,瞬間俘獲她的唇。
司嘉怡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被吞噬進他的失控中她訝異地張嘴,他便深入,她警醒過來咬緊牙關,他便淺啄。
總監沒等到司嘉怡的回應,急得一直在電話那頭:“喂?喂?嘉怡?”
雖隻有短短數十秒,司嘉怡推開他時已經慌得直喘粗氣,司嘉怡覺得自己該給他一巴掌,可總監的電話還沒掛,她得先應付那焙“我跟李申寧之間好像有點誤會,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他把那條微博刪了的。”
總監沉默半晌,突然狐疑地問:“我剛才怎麼好像聽到李申寧的聲音?”
司嘉怡心中一驚,趕忙說:“你聽錯了。”
總監沉吟了片刻,回到正題道:“那你盡快跟他談談,談攏了,口徑一致了,我們才好對外發聲明。”
但很顯然,李申寧根本沒打算配合。
他甚至借著這次風波給他自己放了個假,新加坡的工作結束後還逗留在新加坡。
對於那個失控的吻,一方隻字不提,另一方隻能配合著、諱莫如深。
看到媒體對二人這驚天緋聞的報道後最興奮的,非瑤瑤莫屬,這孩子總笑嘻嘻地抱著她的作業來司嘉怡的房間,借著向司嘉怡問題目的空檔,每每有意無意提一下李申寧:“李申寧在打遊戲,我要寫作業,不陪他玩,他可無聊了。”
“李申寧在吃飯,點了很多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李申寧又跑去喝酒了,你拉他回來吧。”
司嘉怡隻能讓瑤瑤失望了。
駐守在酒店外的記者數量漸漸有了減少的趨勢,都認為這段戀情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新聞價值也就打了折扣。可即便如此,司嘉怡仍舊隻能被困酒店寸步難移,隻能請瑪麗把多多帶過來。
酒店套房的裝飾與方家的風格大相徑庭,為了能讓多多在酒店也能安穩睡覺,還特意麻煩叫服務員把臥室裏的家具重新擺放,方便孩子適應新環境。
瑤瑤再次抱著作業來敲司嘉怡的房門,看見多多後,訝異得嘴巴頓時張老大:“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多多對這位嘰嘰喳喳的姑娘,依舊保持愛理不理憚度。
司嘉怡解釋道:“他是我兒子,司俊鐸。不過我們一般叫他多多。”
瑤瑤聽後,徹底傻了。
司嘉怡一邊把瑤瑤因震驚而掉落在地的作業本揀起,一邊補充道:“多多這次會和我一起回國。他在國內還沒有朋友,瑤瑤,以後就讓他跟著你玩兒,好麼?”
瑤瑤木訥地點點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心裏默默做著等式:多多=姚子政的兒子=司嘉怡的兒子,那麼,姚子政=司嘉怡的丈夫???
關係太混亂,瑤瑤一時接受不了。沙發還沒坐熱,瑤瑤又“蹭”地站了起來,神色有些慌:“那個……我剛才隻顧著拿作業本,忘了拿筆了,我現在回去拿。”
說完還不等司嘉怡反應,就一溜煙地跑了。
瑤瑤跑回自己房間,李申寧正伏案看劇本,聽見動靜抬頭,隻見孩子有心事似的,坐在沙發上發呆,不由一皺眉,起身過去,把這嘴巴嘟得足以掛油瓶的小姑娘摟懷裏:“平常你每次從司嘉怡那兒回來,都會三令五聲要我趕緊把她拿下,怎麼你今天不說了?”
瑤瑤特別為難地瞅一眼他:“李申寧。”
“恩?”
“我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千萬別激動啊。”
李申寧看她這副謹慎模樣,還真有些好奇了:“說。”
“司嘉怡,她……好像已經結婚了。”
李申寧麵色忽的一凝,不由自主直起身來:“為什麼這麼說?”
瑤瑤有點不想打擊他,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我剛才看到她的兒子了。而且啊,那個叫多多的,特別特別討厭,從來不肯跟我半句說話。”
李申寧失笑,轉眼恢複之前那愜意的模樣,重新大喇喇倚回沙發靠背:“我早知道了。”
瑤瑤再度被震得呆住。
李申寧無奈地捏她的臉:“有孩子並不意味著已經結婚了,就像我,雖然已經有了你,但還是單身。”
瑤瑤徹底混亂了,“可是……不是你說男人和女人隻有結了婚才生得出小孩麼?”
李申寧頓時語塞。
該怎麼向孩子解釋這些生物遺傳學上的事,這是一個難題。
瑤瑤其實也不太在意會從李申寧那兒得到答案,她需要心的事一大堆,越想越煩心,氣餒到她不自覺地把臉埋在胳膊彎裏自言自語:“多多的爸爸是我的朋友,我當時還騙我這個朋友,說司嘉怡是我媽媽呢。他現在肯定知道我在撒謊了,丟死人了!”
孩子帶著撒嬌的可愛嗓音令李申寧眸色猛地一凜,腦中默默飄過一個名字:姚子政……
駐守的記者差不多都撤了的那天,正是司嘉怡原定回國的那天。
李申寧與她訂的是同一班飛機,她得先去方家接孩子,李申寧和瑤瑤直接去機場,到時直接在飛機上碰頭。
多多的行李不多,隻有一個24寸的箱子,司嘉怡去方家接孩子。氣氛凝重,瑪麗甚至哭了,司嘉怡被這氣氛帶得傷感起來,說到底是她自私,當初把多多寄養在方家,就是為了躲姚子政,如今姚子政知道真相,要跟她搶孩子,她就想著把孩子帶在身邊片刻不離,方伯母的感受她是知道的,可對方伯母的愧疚,終究是敵不過她這份私心——
司嘉怡這麼想著,越發無言以對。一時之間,方家隻充斥著瑪麗隱隱的抽泣聲,多多皺著眉頭、歪著腦袋看著在場的大人們,最終是他上前去為瑪麗擦眼淚。
方母送他們下樓,送他們上車,方母站在司嘉怡這邊的車窗前,目光還是那樣依依不舍地投在多多身上。
司嘉怡閉一閉眼,把眼淚醞回去:“伯母,對不起。”
“別說這麼見外的話。”方母撫一撫她的頭,慈祥得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可方母臉上,除了不舍,就隻餘悲傷。司嘉怡羞愧地低下頭去。
車子已經發動,直到臨行的最後一刻,方母又叫住司嘉怡:“嘉怡,伯母有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您說。”
“這些年我一直想問,可又問不出口,就是因為怕聽到讓我絕望的答案。”
司嘉怡隱隱能猜到她想問什麼,拳頭不由得捏緊,方母也有些難以啟齒,可終究是問了:“多多是不是你和梓恒的孩子?”
方母眼中的希冀那樣脆、那樣薄,司嘉怡下不了狠心去破壞。
“伯母……我……”
方母突然笑著揮揮手打斷她:“算了算了,就當伯母沒問過,”說著已扭頭對司機說,“趕緊開車吧,別誤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