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瑤瑤滿腦子隻顧著玩樂,聽保姆這麼說,突然想起件更緊要的事,立馬丟了手機,趴到駕駛座的靠背上:“對了,我們明天再一起出來玩吧?”
姚子政顯然心情愉悅,但還是率先征求兒子意見,顯然多多心思並不在此,扭回頭去看著被瑤瑤丟到座位上的那支手機。
手機的頁麵停留在瑤瑤半途而廢的那個遊戲,瑤瑤本著友好憚度,決定解釋一番:“這是一個逃生遊戲,要在10秒內拚出圖片才能獲得通關密碼。很難玩的,我都已經玩了三遍都還沒過關……”
說完瑤瑤就後悔了,他隻顧著看那屏幕,壓根就沒聽她在講什麼,為了挽回自己高貴冷豔的形象,瑤瑤狠狠把嘴一撇:“估計我講了你也不懂,算了算了我不講了。”
卻在這時多多傾身過來拿走手機,遊戲的聲音重新響起,估計也就10秒鍾的工夫,手機裏切切實實傳來通關的聲音,瑤瑤有點不敢置信地湊過去看。
這男孩已經開始玩下一關了……
瑤瑤落寞地靠回車椅,偏頭看窗外,之前的囂張勁全沒了,隻餘下心中飄過的一個聲音:含我絕不會承認你很厲害……
就在這時,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吸引了瑤瑤的目光,瑤瑤一怔,趕緊坐直了身體仔細瞧,這回不僅看清了那輛停靠的車子,也看見了倚著車身的那兩個人——
“停車!”
姚子政聞言,平穩停下,透過後照鏡看見瑤瑤詫異的目光投在窗外某處,姚子政隨後也看向窗外。
瑤瑤歡快地撲到姚子政的車椅邊解釋:“我看到我爸爸了!”
這一句話嚇得保姆趕緊去捂瑤瑤的嘴,瑤瑤這才記起不能在外人麵前這麼稱呼李申寧,悻悻然做個鬼臉。卻似乎,駕駛座裏的這個男人絲毫沒聽見她說了什麼,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車邊那對男女,握方向盤的手僵硬至指節泛白。
姚子政重新發動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另一停車格內。瑤瑤等不及,車剛停穩她就開了門蹦躂下車,三兩下已跑到無知無覺的二人身爆緩一口氣,然後猛地尖叫,準備嚇他一嚇:“李!申!寧!”
還沉湎在歲月微涼中的李申寧一驚,扭頭看,那雙手插腰擺出一副大人相的小姑娘正得逞地“咯咯”笑。
司嘉怡從李申寧肩上抬起頭來,見到瑤瑤,亦有些詫異。這份詫異還沒來得及被消化,停在他們前方的那輛車上又下來一人,司嘉怡目光微轉,看清那人麵容,猛地僵住。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司嘉怡已衝到姚子政麵前:“我兒子呢?”
她怨恨的目光,姚子政冷淡回視。見他遲遲不回答,司嘉怡直接繞過他,去開他的車門。
多多坐在副駕駛座上,正玩著手機遊戲,那全神貫注的模樣,仿佛全世界都與他無關。
司嘉怡沒有打攪孩子,就這樣彎身站在車門外,不言不語,不哭不笑。
不遠處的瑤瑤是徹底看不懂了,目光滴溜溜地在李申寧、姚子政之間轉著,似乎他們都不打算向一個孩子解釋些什麼。
最後隻能由同樣一頭霧水的保姆領上李申寧的車。這位保姆照顧瑤瑤一年多,深知李申寧脾氣不好惹,卻還從沒見過李申寧現在這樣帶著忌憚、還帶點厭惡的樣子。保姆見狀,隻得替他向姚子政說:“姚先生,這一整天麻煩你了,再見。”
姚子政的表情更為令人琢磨不透,似乎在隱忍著什麼,又似乎什麼事也沒有,再細細一看,又分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對保姆微微頷首,很客氣地回:“再會。”
司嘉怡抱多多下了車,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李申寧來不及說什麼,目送計程車消失在茫茫車流中。姚子政亦看著,似乎沒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瑤瑤坐進車裏還不老實,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好奇的目光始終不離這兩個大人,李申寧一邊把這位好奇寶寶的腦袋摁進車裏,一邊撥電話司嘉怡。
電話很快接通,李申寧也不知這份尷尬從何而來,幹咳了一聲才道:“孩子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今天麻煩了你一整天,不好意思啊。”
這樣客氣,李申寧真不知道要怎麼回了,那端說完就掛了電話,李申寧聽著忙音好一會兒,也上了車,帶瑤瑤離開。留姚子政一人站在那兒,隻有他的車與他作伴。
海風徐徐,形單影隻……
漸行漸遠的計程車中,多多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玩遊戲,司嘉怡一手摟著孩子,借以平複心緒,另一手撥電話回方家。
是瑪麗接的電話,語氣依舊透著緊張:“還……還沒找到嗎?”
“已經找到了。”
瑪麗顯然大大地鬆了口氣,“方老太太還沒睡呢,說一定要等到你們回來一起喝糖水。”
“我們已經在車上了,估計十分鍾就能到。”
了一天的神經隻是暫時得以放鬆,司嘉怡掛了電話,垂眸看向懷中的孩子:“以後別隨便跟著陌生人出門,知不知道?”
多多仍執著於遊戲,對司嘉怡的要求充耳不聞,司嘉怡本欲拿走他的手機,逼他好好聽她說話,想想卻隻能作罷。
司嘉怡看著手機掛墜上瑤瑤的那張大頭貼,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如果自閉症能令一個人一輩子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她又何必去強求他回到這肮髒的現實中來?
把多多送到方家,一家人吃了糖水,多多沒一會兒就回房睡了,方母拉著司嘉怡聊了會兒天,見時間不早,方母親自送司嘉怡出門,司嘉怡在等電梯的空檔,竟看見瑪麗出門來尋她。
“怎麼了?”
瑪麗小心翼翼的,畢竟是自己犯錯在先:“司,我保證一定好好看著多多,今天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司嘉怡不想給人添煩惱,盡量釋懷地笑:“沒事兒,我信你。”
瑪麗卻還不敢放輕鬆,聲音越發地低了:“剛剛在喝糖水的時候,我見你始終沒有笑容,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司嘉怡能感覺到瑪麗緊張到雙肩都硬硬地揪起,於是笑著拍拍她的肩:“我不是在氣你,隻是我自己最近壓力有點大,心情不好,與你無關。”
瑪麗可算是卸下了心理壓力,“那……我是不是以後都不要讓那位姚先生進門比較好?”
因這被突然提及的名字,司嘉怡費力掛起的笑容,瞬間沒了。
司嘉怡離開方家後並未回自己所住酒店,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將車停在金沙酒店外。
酒店外觀幽蘭,在燈景的投映下泛著冷酷耀眼、無法忽視的光。一如某人,避了六年,卻依舊能不容拒絕地幹擾她的生活。
有些人有些事,你若沒勇氣去麵對,便永遠隻能落到下風,司嘉怡一咬牙,決定登門拜訪。
金沙酒店司嘉怡中午來過一次,當時著急尋找多多下落,姚子政可能會出現的任何地方她都沒放過。今晚她再度前來,前台服務員已經不是白天那位,司嘉怡也在白天就已經從姚子政助理那兒打聽到房間號,這次她直接乘電梯上去。
來到套房門外,司嘉怡深呼吸按門鈴。
卻遲遲沒有人來應門。
姚子政在海邊呆了一晚。
車的後備箱一直開著,裏頭是還未開封的啤酒,車頂蓋上亦放著一紮酒罐,姚子政倚著車側,手中的霓還剩一半。轉眼就喝完了這罐,“哢”一聲捏壞它,棄之一旁。
此刻的姚子政,西裝筆挺,如白天在眾人麵前時那樣一絲不苟,酒氣與夜色將另一麵的他很好的包裹。
風也撼不動那毫無表情的麵龐。
破曉的第一縷竄海而升的時候,姚子政回到酒店。那個蜷在門邊陷入熟睡的身影瞬間將他的一切自製擊個粉碎。
有些遲疑的腳步聲在幽靜的走廊中回響,姚子政靠近,俯身。這樣近的距離裏觀察這個女人,有疲憊和倔強寫在緊閉的眼唇,一切恍如昨日。
姚子政拿房卡開門,“滴”的一聲似乎驚動了她,姚子政等了等,她眉頭微微一皺,卻並未轉醒。
姚子政抱起她進門。
一粘上的被子,這女人眉頭就解開了,顯然蜷在門外的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姚子政為她脫去鞋和外套,掖好被角之後,他坐在床畔,有驅使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手伸到一半,停了停,終究是放棄,姚子政撫著額頭起身,去浴室衝掉一身酒氣。
司嘉怡是被驚醒的。
夢魘很真實,帶她回到她再不願回去的過去。男人的雙手抱起她,她能感覺到的西裝布料蹭著她的臉頰,膝彎那兒的皮膚能感覺到他手的力度與溫度,她的鞋被輕柔地脫去她,有手指,在夢裏撫觸她的臉——
司嘉怡猛地睜開眼。
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
司嘉怡坐起來環顧四周,很明顯這裏是酒店,而她周圍並沒有人。
金沙酒店窗外的標誌海景盡展眼前,這是一個和煦的早晨,本該是慵懶的一天的開始,但司嘉怡的神經,卻在看清床尾凳上放置的手表、西裝外套和領帶後,倏地繃緊。
司嘉怡穿好自己的鞋和外套,下床去尋那個男人。
她循著浴室傳出的水聲來到浴室門外,想了想,決定去客廳等他,轉身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哢噠”一聲——是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司嘉怡定在那裏。
浴室門無聲拉開,司嘉怡能感覺到絲絲溫暖的潮氣向她撲來,她沒有回身,依舊背影相對。他的聲音也是溫暖的:“睡得還好嗎?”
這個親手推自己入深淵的人,如今站在崖邊問她:你還好麼?甚至帶著隱隱關切。
多麼可笑,可司嘉怡笑不出,聲音是平靜的,臉上卻已是支離破碎的表情:“姚子政。”
這三個字,要故作平靜地從口中說出來,有多難,有多痛,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你應該知道多多現在是我唯一的寄托。”
“……”
“你做這些事,不就是想要繼續你六年前沒有完成的計劃,徹底逼死我嗎?”
“……”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六年前我的心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兒的司嘉怡,隻不過是一具沒有心的空殼。”
姚子政始終不說話。
但應該離她很近,司嘉怡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專屬於姚子政的涼薄味道,雖然她想忘得一幹二淨,但這數去的歲月留在她記憶裏的烙印,注定揮之不去。
“但我也要告訴你,我比你妹妹、比方梓恒都堅強,我永遠不會跟他們一樣選擇自殺。”
司嘉怡無意去猜測這個男人此時此刻到底室著勝利者的微笑,還是在冷眼俯瞰她所謂的堅強,她盡力保持一個談判者該有的鎮定:“除了多多,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你不一樣,你現在要名聲有名聲,要地位有地位,你奪走我最後的東西,我不想活了,絕對會拉你一起死。”
“……”
司嘉怡終於明白自己說什麼也換不來這個男人的半點讓步,便也不再多做停留。
可她一動,突然被從身後猛地摟住。
姚子政的一隻胳膊橫亙在她肩上,司嘉怡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片刻,開始掙紮,可他依舊單手摟著她,堅實、強勢。
“放手!”司嘉怡偏頭看他,愣住。
這個男人的臉上有著種種追悔莫及。那樣綿長,又那樣尖銳,似乎足以將一切的強勢的表象統統撕碎——
但她再也不會相信。
司嘉怡猛地閉一閉眼,掰開他的手繼續前行。姚子政站在原地看著她即將走過拐角,即將走出他的視界,那是一種能生生將他割裂的恐懼,一種、即將徹底失去的恐懼。
“如果我說我想彌補呢?”他突然說。
司嘉怡緩緩停下,這個男人又在給她織網,可她已然不是當年的司嘉怡:“你以為我會相信?”
“……”
“……”
又是一番長久的靜默,姚子政突然冷笑:“是啊,連我自己也不相信。”
她走了,終究是走了,姚子政嘴角的那抹冷笑,一點一點消泯成最落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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