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絮捂住臉用力搖頭。
他從枕頭底下拿出白帕子擦手:“身上都被你弄髒了,還裝無辜呢?”
說著緩緩湊了下去,她會意,抱住他的脖子,兩人貼著嘴唇纏綿了一會兒,未絮原本覺得自己被敷衍,也被欺負了,這會兒吻著,又覺得被安撫,被疼愛了。
親完乖乖窩在他懷裏睡去,睡著之前她忽然想起,手指又不能讓人懷孕,方才怎麼就由得他以手代勞了呢?
失策了失策了……
第十八章
在薛府的日子好似細水般流淌而去,與薛洵相處的時間越久,未絮越發覺得自己很難了解他,而越難了解,就越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蘇州這個地方,繁花似錦,士風興盛,富庶人家的子弟即便自小在四書五經裏鑽研著,也自有一派風花雪月的趣味,或舞文弄墨,或憤世嫉俗,像薛洵這般年紀輕輕便一副清肅持重的性子,倒是不多。
相處久了,未絮總覺得有一股沉甸甸的厚重感壓在他身上,所以才讓他顯得那麼疏離,那麼寡淡。
他看上去不是個容易快活的人,未絮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快樂,因為不知道,所以覺得他遠,越遠越要笑臉湊上去,用一種截然相反的簡單和天真來消除彼此間的距離。
其實要說過日子,不鹹不淡的也能過去,但未絮不想變成第二個姐姐。她親眼目睹了姐姐死去的悲涼,那種冷冰冰的空洞,塵埃般隨風消逝,除了一個歡姐兒,一場體麵的喪事,一段得不到回應的癡戀,姐姐仿佛什麼也沒留下。
畫瑤更是如此。
有時候未絮仔細想想,便會感到遍體生寒。
偶爾夜裏睡不著,靜悄悄看著身邊人的臉,她思忖著,倘若有一日自己死了,他會難過嗎?會寂寞嗎?還是如同對待姐姐一樣,無動於衷的,轉身就忘了呢?
每每想到這裏,心下難過,伸手抱住他的腰,或默然不語,或索性晃晃他,喚一聲“二爺”,若見他輾轉要醒了,便趁著這時候問一句:我乖不乖?好不好?你喜歡不喜歡呀?
薛洵不曾給她回答,或許沒聽見,或許根本懶於應付。
可是對未絮來說,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就像懸在心崖的花,不知它究竟會綻放還是枯萎。
慶幸每日安穩,並沒有什麼風吹雨打來摧殘她的花。
天氣逐漸暖和了,園子裏池畔的柳樹抽出嫩芽,桃花剝蕊,燕子築巢,這日未絮和輕蘅帶著歡姐兒在園中賞花,原本二人正坐在亭中吃茶,這時歡姐兒抓了一條翻土的蚯蚓拿給她們看,輕蘅被嚇了一跳,不知怎麼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未絮忙攙她回去,又命人去請大夫來瞧,好在並無凶險,隻說胎動不安,應該是平日不小心接觸了活血化瘀的藥物,導致脈象不穩,以後要多加注意才好。
薛漣在旁聽了,自然惱火,他素日對輕蘅的飲食極為上心,連她喜歡的山楂也不讓多吃,哪裏敢隨便用什麼藥呢?
仔細搜查了一遍,發現是大哥製的墨裏有許多珍貴的中藥,卻是對孕婦無益的。薛漣本就心裏不舒服,趁此機會便將這些墨盡數給扔了出去。
如此一鬧,全府上下都知道輕蘅有孕了。
未絮坐在床邊看她吃藥,暗自打量她的神色,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於是試探著說:“你要做娘了。”
輕蘅“嗯”了一聲。
未絮愈發驚疑:“你早知道了?”
輕蘅嗤笑:“我自己的身子,有誰比我更清楚嗎?”
這時薛漣進來,聽到這句話,怔怔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做聲。
未絮趕緊打圓場:“你瞧三爺多緊張你呀,方才可嚇壞了。”
輕蘅掃了一眼,眉梢盈盈帶笑,說:“又不是頭一回做爹,緊張什麼呢。”
薛漣愣怔的臉色變得狼狽,眉宇微蹙,想走又想留。未絮心下也是一驚,脊梁骨僵僵地挺直,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倉皇接口道:“畫瑤姐姐那個孩子沒能生下來,實在可惜,你好好養著,給我們歡姐兒添個伴,到時候你自己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