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有一幅仿唐寅的海棠美人圖,出自織蕊的手筆,是她的得意之作,誰知去年年底薛漣趁她不在,往上頭題了一首什麼“碧玉破瓜時,春潮點點紅”之類的混賬詩,損了她的心血,被她一頓好打,直接給趕了出去。原以為這畫她定不會再要,卻沒想到一直掛在那裏沒扔。
這些日子織蕊陪伴在側,溫言細語地寬慰,說她們這般風塵女子苦命一生,恩客來來去去,若有男子願意為她們贖身,那便是極好的下場了。畫瑤雖薄命,但能得到心愛之人的垂憐,嚐過夫妻恩愛,也不算辜負此生。否則在那牢籠蹉跎年華,將來還不知落得個什麼淒涼的晚景呢。
這種話聽多了,薛漣也就漸漸信了。溫柔鄉裏吳儂軟語,琵琶聲中醉生夢死,不用許多時日,再大的煩悶也都化作一縷輕煙兒飄散了。
和織蕊在一處時,常有別的姑娘結伴而來,在門外偷偷張望。薛漣不解,詢問怎麼回事,織蕊笑說:“你如今是蘇州城裏最有名的俏情郎,她們慕名來瞧你呢。”
薛漣苦笑:“我?我有什麼好的,值得她們這樣。”
“你對女人好呀,”織蕊纖細的手指劃過他尖削的下巴:“而且玉樹芝蘭,出手闊綽,這裏的姑娘要麼圖錢,要麼圖人,要麼圖個樂子,你樣樣都占了,她們自然喜歡得緊。”
薛漣聞言看了她一會兒,濃黑細長的眉眼舒展開,半真半假地笑著:“我就是個爛人,倘若沒有這身皮囊,沒有薛家三爺的出身,沒有萬貫家財,我不過是臭水溝裏一灘齷齪的髒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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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蕊詫異,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因為她心裏忽然覺得,這些話其實並不是講給她聽的。
十月,連著寒衣節和下元節,薛漣被叫回去祭祖。清晨拂曉,霜露微寒,他回秋汐院換衣裳,剛進門,不料一隻巴哥犬從遊廊那頭衝過來對著他咆哮不止,凶神惡煞的,好似將他當做賊人一般。
薛漣嚇了一跳,心中不悅,正準備上去收拾收拾,此時卻見輕蘅從屋裏出來,製止道:“雪蓮。”
那狗立刻安靜,竄到她腳邊搖著尾巴撒歡。
輕蘅乍見他出現在府裏,略愣了愣,隨即麵無表情地抱起狗,轉頭走了。
薛漣望著她的背影,問旁邊的丫鬟:“她方才管那狗叫什麼?”
丫鬟道:“雪蓮。”
“……”他一口氣堵在喉嚨,張嘴說不出話來,然後直接氣笑了,又問了一遍:“什麼?”
丫鬟怪道:“雪蓮啊,三奶奶起的名字,三爺是否覺得很有趣?”
嗬嗬,有趣。他抬手指了指,“告訴你們三奶奶,等下元節過了我再找她算賬。還有你們,誰再敢叫這個名字就給我滾出薛府!”
丫鬟也不怕他,隻覺得無比納罕,“發什麼火呀……”
薛漣長期不在,那狗似乎對他有很大敵意。次日傍晚他從宗祠回來,正往廂房走,那狗不知從哪兒直竄到跟前,齜牙衝他叫個不停。
“反了你!”薛漣本想繞開,但見輕蘅房裏的人出來了,便故意揚聲喚小廝:“孝雲!把這畜生抓到廚房去宰了,一半小炒,一半燉湯,今兒賞你們狗肉吃!”
丫鬟們大驚失色,急忙上前央求:“三爺息怒,不過是個畜生,何必跟它計較呢,再說這是三奶奶心頭寶,可不能殺呀!”
“管它誰的,不識好歹的東西,我非活剝了它不可!”說著便將那狗一把提在手裏,“誰敢阻撓,立刻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