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幾聲,蘇敏官快步走在碼頭的木板上,一邊還在跟下屬交待事:“……租賃可以,須得附帶保險合同……年初那十塊銀元的懸賞,還無人認領嗎?加派人手,務必早早了結此事。還有……”
東方未明,月白色的微光灑在他臉上身上,仿佛給他蒙了一層水色的洋玻璃。
他忽然頓一頓,虛撣撣手,又說:“管秀才那裏,還是盡快給我推掉——我不想出麵,你們禮貌著些,別讓人家覺得失了麵子。”
旁邊小弟麵露難色,回了幾句。
大概是那話太蠢,蘇敏官氣得嗤笑一聲,又不耐煩:“這都想不出來?你們往日提親碰壁的那些理由隨便丟出來一個不就行了?——窮,配不上,養不起,一個月薪水一兩銀子,對了我還有股東,虎視眈眈等著分我賺的錢——管秀才又不懂做生意,還不是隨便你們發揮?……”
小弟還是搖頭,這回聽清了:“……人家讀書人,都說了看重的不是錢,是品貌……”
“我小時算過命,克妻。誰都不能娶。”
蘇敏官還在半真半假地胡謅,無意間抬眼,看到熹光裏立著個清秀小姑娘,赫然就是他那“虎視眈眈的股東”,眼角一彎,不動聲色住了口。①①
“走吧,辦砸了不怪你。”
他打發了下屬,順手解下`身邊那單人小帆船的纜繩。
“上去。”連寒暄都省了,“今日時間緊。”
林玉嬋跳上小船,將自己的包裹立在幹燥的櫃格裏。
“蘇老板位高權重,還能抽出時間來管我的事,小女子深感榮幸。”
她隨口拍句馬屁,熟門熟路地從艙裏摸出一卷草席,展開坐在船頭。
蘇敏官抖開船帆,笑道:“股東權益,不可怠慢。”
林玉嬋忍不住嘻嘻一笑:“這股東不是好人,虎視眈眈等著分你的錢,你可要嚴格提防。”
蘇敏官笑容一滯:“……”
她耳朵挺靈啊!
林玉嬋不扒人隱私,開句玩笑,從包裹裏摸出個油紙包,取出個冒熱氣的肉餡蒸包,小口咬開一個縫,熱香化成一縷白煙,擋住她半張小臉。
“唔好意思,沒時間吃飯就來了,還好有早點攤子已經開了。”她含著口熱包子笑道,“你餓不餓?”
蘇敏官感覺那油脂香氣直往自己鼻子裏躥,竟然勾得他真有點肚饑。
他故意說:“餓。”
林玉嬋“哎呀”一聲,很體貼地說:“那我換到船尾坐,你就聞不到了。”
蘇敏官咬著牙冷笑,掛住船舵,艙裏拖出個竹籃,打開來,端出個兩層托盤,隻見上頭擺著桂花糖年糕、芝麻蟹殼黃、豆沙條頭糕、還有兩板梨膏糖!
“唔好意思,我也沒吃飯。”
他咬一口糖年糕,體貼地問:“要我坐到下風處嗎?”
林玉嬋:“……”
商務人士日理萬機,談個事還得順便約個簡餐,她算是體會到了其中苦處。
她乖巧地湊了過去:“都是甜的呀?小心長蟲牙。我來幫你克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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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一個小時航行,吃早餐、看風景,順帶講講這一個月的新鮮事。
其實林玉嬋這裏沒什麼新鮮的,各種瞎忙而已。瑣事一大堆,總結起來味同嚼蠟,完全不似職場商戰劇裏那樣波瀾壯闊。
她也就不多講。
蘇敏官關心的另有其事:“治安怎麼樣?沒有來打秋風的吧?”
也算是測試一下義興如今的勢力強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