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嬋透過窗戶望著江海關大樓上的鍾,感慨赫財神進步真快。
還學會邀買人心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海關薪資優厚,招聘所外頭的隊都快排到黃浦江裏去了。
況且這一屋子人的遣散金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外籍高管的月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孫氏讚歎一會兒,轉而為林玉嬋不平:“你又不回鄉,幹活也勤快,赫大人怎麼也不留你——你又是完約,連遣散金也沒有,好虧的!洋大人也不能欺負寡婦呀。”
林玉嬋置之一笑:“規則嘛。”
她從給自己的信封裏抽出一張薄薄的紙,讀了幾遍,貼身藏好。對她來說,這紙比多少錢都重要。
海關開出的“離職證明”:蘇林氏,寡婦,1846年生,廣東南海人,身家清白,供職粵海關期間,勤勉負責,謹慎守法……
中英雙語,蓋著總稅務司公章,十分正式。
她毀了自己的賣身契,此後就相當於黑戶。
要是留在廣州,有個德豐行的老冤家不說,官府隨便一查,她也沒法自證良民,躲不過封建社會的鐵拳。
而上海近年難民激增,黑戶一大把,官府管不過來。
隻要等到下次人口普查,用這張離職信作證,她就能擁有一個清白合法的新身份。
赫德這分手禮物太給力了,堪稱無價之寶。
唯有自己姓氏前頭那個“蘇”,總覺得有點礙眼。她忍不住找點白漿糊,看看能不能給塗掉了。
旁邊孫氏看著嚇一跳:“蘇林氏,你幹嘛?”
林玉嬋沒心沒肺地笑道:“以後我是林氏。”
孫氏到抽口氣,輕聲說:“這可不能亂來,被婆家逮著了有你受的!”
林玉嬋很水性楊花地解釋:“我得改嫁呀。”
孫氏不說話了,饒有興趣地看她作死。
然而林玉嬋也就是比劃兩下過癮。她也知道,文件上有半點塗改,就算作廢。
不著急,一步步來。
林玉嬋平日生活簡樸,沒攢下什麼零碎,一陣旋風就收拾好了。
她坐在床沿思考,1862年,能不能活過去呢……
赫德有句話說得很對。在這個社會裏,女人在家庭之外是沒有空間的。除非她做保姆做女傭,否則其他有前途的工作,沒有華人老板會雇傭一個女子。
當初在德豐行掙了個學徒名分,還是靠她死乞白賴用盡歪門邪道,才勉強成功的。
當然話也不能說絕對。極少數的中國人——比如容閎那樣的——可能會給她機會。但這個概率太小,相當於大海撈針。
所以思來想去,要想立足,似乎隻有自己做生意了。
方才請容閎的“代購”,就是一個小小的投石問路。
上海開埠以來,民風開放居全國前列。街頭有不少小商販,都是老板娘拋頭露麵起早貪黑,是社會常態。
她有一百銀元的本錢,起點不算太低;在德豐行被全方位使喚幾個月,對於“在大清做貿易”這件事也初窺門道。
況且她還有穿越紅利——好歹是見慣了各種別出心裁的營銷法門,小心挑著些用,不求一夜暴富,但應該不會被土著商家一夜打垮。
但很少有一個單身女性獨自開店的。沒男人,容易被欺負。
林玉嬋忽然想到紅姑。她和幾個自梳女夥伴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