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睡眠艙裏傳來Cherry的聲音:“你想在我身上做實驗嗎?”
“想。”格羅裏說。
“那就做吧。”
她從睡眠艙裏爬出來。
“現在嗎?”格羅裏問。
“是的,你沒有準備好嗎?”
格羅裏搖搖頭。早在她作為死屍來到這裏以前,格羅裏就準備好了。
他將她安置在大型培養槽裏,連上輸氧管和檢測器,拿出藥劑,看著她的眼睛,最後一次問她:“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她問,沒有看他,望著天花板。
“沒有後悔就好。”
格羅裏對她溫柔地笑著,抬起手,緩緩地將藥劑注射入她的身體。
你知道回到母親的子(這也要河蟹?!)宮是什麼樣的感覺嗎?回到蒙昧的黑暗裏,回到自我的起源中,回到這個“關於我的世界”的最開始,改寫自己的DNA,改寫自己的生命曆程。Cherry帶著期待,閉上眼睛。培養液溫柔地包圍著她。她聽不清外麵的聲音,隻有液體的湧動聲,她的血液跟隨著液體湧動的頻率流動,心跳逐漸減緩,帶著她的靈魂墜入安寧的深淵。
她在空中墜落,感受到風柔和地從耳邊掠過,身軀猶如羽毛一般輕盈,天空呈現出神秘的灰藍色,光線從厚厚的雲層中穿透下來。她感到後背碰觸到什麼東西,然後她就從那東西裏穿過去了,血從她的胸口湧出來,被風帶動著向上吹去,像空中的河流。她看見那東西是一個高高的尖聳的屋頂,由一種透明的璀璨的物質建築而成,她的血沾染在了上麵,和那物質一起閃爍著光芒。穿過屋頂之後,她似乎恢複了自重,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重重地砸在地上。但是她感覺不到痛。
“歡迎你來到英靈的神殿。”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神殿裏響起無盡的回聲,這些回聲有粗有細,像許許多多人跟著他一起說。
她從地上爬起來,看見自己的胸口空空蕩蕩——被那屋頂穿了一個大洞——這一點也不合邏輯,如果她的身體能夠穿透屋頂,那為什麼她的心不能?
“因為我們不需要你的心啊。”一個妖媚的聲音說道,他們似乎能看透她。
她抬起頭。
神殿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水池,在那水池中間昂立著一條如同巨龍一般的水柱,水柱上生長著無數透明的臉孔。這些臉孔都在注視她。
“Cherry,Cherry,我的小姑娘,你來到這裏,想要得到什麼呢?”那個妖媚的聲音說話了。順著聲音,Cherry看到她——她的頭顱就在水柱的中央,一張美豔的東方人的臉孔,微微側著臉望著她,即使已經變成虛無,Cherry仍能感受到那眼神裏勾魂攝魄的魅力。
“你們能給我什麼?”她昂著頭,挑釁地問她。
她輕柔地笑了,自言自語,又像在問其他的頭顱:“我們能給予你什麼呢?我們給不了權勢,給不了金錢,給不了名譽和地位,也不能給予你一生的好運。”
“那你們是要給我愛了嗎?”她嘲諷地問道。
她笑得更大聲了:“那種東西不曾存在吧。”
“這位姑娘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那個雄厚的聲音說道,這是張虎須虯髯的臉孔,“不如讓她自己過來,看看能拿去什麼吧。”
“Cherry,過來,我的小姑娘。”那個女聲邀請她。
她走過去,水池裏的水像沸騰一樣翻滾著。她看見水底下有什麼東西,一種無法抑製的衝動促使著她向那東西伸出手去,整個手臂都衝進了水裏,但那東西還在前方,她的身體越傾越斜,越傾越斜,最後,她掉進了水裏。
“咳,咳,咳”她從水中一下坐起來,咳嗽著吐出肺裏的培養液。
“你醒了?”格羅裏關切地看著她,“感覺如何?”
她轉過臉對著他,眼睛裏還浸著水霧,神情呆滯。格羅裏將她從培養槽裏扶出來,測算各項生理指標。她的身體狀態非常好,甚至超過預期。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突然開口道:“我要。”
格羅裏不知道她要什麼。
“學習。”她說。
格羅裏教她辨認和書寫文字,她掃了一眼就記住了七十二個基礎字母,在格羅裏演示了幾組單詞後,她立刻領悟了字母組合的規律,並開始觸類旁通拚寫其他單詞。她學得非常快,同時對格羅裏的授課表現出極大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