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親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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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彌漫,彤雲滿天,大地一片昏暗,花園裏倍感空幽,無邊的昏暗中,出現了一點燈光,淡淡的燈光,更顯出花園的寂靜。

九曲橋通向蓮花池中央的六翼亭,燈在亭中,人在亭外。

穆雪毫無形象地坐在木棧上,頭靠欄杆,懷抱酒壇子,十足一個酒鬼。

夏侯雲慢慢地走過去。昏昏天光,淺淺燈光,仿佛有無盡的仇和怨,千種情懷,在她的眼角唇邊凝滯,她淚眼迷離,那神氣,好似一個含恨的幽靈。

他的人雖然站立沒動,心卻早已飛到她的身旁。

他的心雖然已飛到她的身旁,他的人還是站立沒動。

要走的是她,她很難過嗎?去見張寒,她該高興,她的難過,因為要和他分開嗎?

這個女人,雖算不得絕頂美豔,但她那冷漠實則靈動的氣質,倔強實則溫潤的情性,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如春風春水春陽一般,將他浸洇得透透的,透入他的肌肉,透入他的骨髓,透入他的靈魂。

他怎麼能放她走,再也見不到她?

夏侯雲的腳似被粘住,邁不動一步。

穆雪幽靈般掉過頭來,直視著夏侯雲,她已經喝了一壇子酒,臉色卻是蒼白的,神智也是清明的。

“你來了?”

她的聲音和平時一樣,平靜低柔,夏侯雲卻聽出了疏離,心頭絞痛,她要走,他留得住嗎?

“這兒很涼,回去吧,別再喝了,再喝,酒漏子也會醉的。”

入夜的涼風刮了起來。

穆雪深深地歎息一聲:“我若醉了,不正合你的心意?”她清醒時,他近了她的身,也殺不了她。

夏侯雲皺起眉,她的意思,他會趁她酒醉,欺負她?他有那麼無賴嗎?

穆雪扔掉空壇,一探手,抓過另一個壇子,撕掉封貼。夏侯雲搶步過來,奪酒壇子。穆雪腳步踉蹌,卻隻一閃,夏侯雲便撲了空。看到她舉起壇子往嘴裏倒,夏侯雲急了,一個擒拿手奪下酒壇扔進蓮花池,穆雪跳起來抓住夏侯雲的手,張口就咬。

夏侯雲疼得一僵,身體穩穩未動,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低低呼道:“丫頭!就算你病好了,就算你千杯不醉,到底是女人,不能這麼喝。”

穆雪撇開他的手,擦擦嘴角的血,歪頭瞧他一眼,眯眼笑了:“你這無賴,倒管起我,賠我酒來!”

“不能再喝,你已經醉了!”夏侯雲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一個人,心裏若不覺得冷,手絕不會這麼冷;一個人,心裏若沒有痛,手也不會這麼冷。這樣的冷,他該怎麼做,才能給她溫暖,讓她不再痛?她又肯接受嗎?

穆雪毫不客氣甩開他的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得像冰,幾乎透明,她抬起頭望著烏沉沉的天,冷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刮來,鐵塊般的烏雲把大地囿囚住。衣裳被酒淋濕,寒意沁膚,雙手抱肩,穆雪喃喃道:

“我才沒醉,酒漏子怎麼會醉,我知道我是誰,知道你是誰,惹不起,躲得起,我要去……”痛得發木的腦子猛地驚悟,被他知道她要走,很可能就走不了了,她一個人便罷,還有穆家唯一的男嗣,還有跟著她背井離鄉的虎鯊。

盡管話尾不清,意思卻是分明,夏侯雲心裏一陣淩厲的刺痛,聲音不覺揚高:“你要躲我,為什麼要躲我?你愛張寒,即使他娶了別人,要別人生他的孩子,你還是放不下他,你要去鹹陽,去做什麼,看他的兒女一個接一個出生嗎?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輕如鴻毛,薄如秋雲,丫頭,你對我也太狠了吧!”

穆雪氣得哆嗦起來:“你混蛋!你不認得我,當我也不認得你嗎,你的輕狂,你的矯情,你的無賴,一點兒都沒變,不不,變了,你輕佻,冷情,還無恥!”腳下打個趔趄,酒往頭上衝,穆雪不禁苦笑,果然悶酒傷身,不醉的人也有了三分酒意。

“我輕佻,我無恥,我配不上你南秦穆家的女兒!我無能,我窩囊,無一比得上穆家看中的張寒!”夏侯雲忍一天的悶氣,爆發了,“你要南歸,我該敲鑼打鼓歡送你,我該親自送你去鹹陽,把你送給張寒,拜托他別再和別的女人上床!”

一把抓住穆雪揚起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又想打我?當我是什麼,哦,在秦人眼裏,夏人是沒受教化的蠻夷,是茹毛飲血的北虜,你一直瞧不起我!所以,都不用張寒勾一勾手指頭,你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我該成全你嗎?”

那深幽幽的眸子,光芒如此緊迫,帶著無種憤怒的、痛苦的熱力,尖銳地刺向穆雪的內心深處,穆雪怔怔,隨即調開視線,半年來的朝夕相處,換來今天才揭出來的利用、侮辱,他還在裝委屈,真是比夏天裏的捕蟲草還會偽裝!每天都在偽裝中,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