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著了。
“聽說餘家小姐眼睛都哭腫了,這兩日,門兒都沒出,定是季家先退了親,可當初又為何定親呢?”
聽著半夏嘟囔,蕭瑤心下好笑,為何定親?當然是季首輔為了護住季昀,不讓自己壞他前程,著急忙慌定的唄。
“沒出門就知道人家姑娘眼睛哭腫了?流言可謂啊,流言可謂。”蕭瑤歎了幾句,止住半夏話頭。
肚子撐得慌,外頭又熱,沒地兒去,她隻得在擺著冰盆的內殿一圈一圈走著消食。
走著走著,眼睛一亮,今晚她要去青菱河走走,親耳聽聽外頭都是怎麼議論季昀的。
被餘家光明正大退親,難道輿論還一邊倒的編排餘家小姐,沒人說季昀的不是?百姓們對季大狀元過於厚愛了。
若果真沒人編排他,她就親口給流言加點兒料,總不能讓餘家小姐被這偽君子白白傷了心。
青菱河兩岸,花樓酒肆,鱗次櫛比,入夜河風吹來絲絲涼意,比擺冰盆還清爽。
是以,青菱河一帶,入夜便是京城最繁華的地界。
幼時,她在母後身邊聽戲文時便聽過,多少文人才子在此吟詩作賦,多少富家子弟在此千金買笑。
半夏、白芷攔了半個時辰也沒攔住,最後還幫著她瞞著董嬤嬤。
坐在馬車裏,替蕭瑤整了整她從未穿過的男裝,半夏心裏還是不踏實,苦哈哈道:“奴婢這眼皮子直跳,公主,咱們還是回府吧。”
日日端著女君的樣子,好不容易壯著膽子,由著性子溜出來玩一次,蕭瑤哪能這麼半途而廢?
當下便甩開折扇,灑金扇麵抬起半夏的下顎,蕭瑤衝她眨了眨眼,捋過耳側冠帶道:“哪裏來的小丫頭?還不改口叫公子!”
特意選的不起眼的馬車,車上沒有任何貴重裝飾,可她樣貌出挑,麵容皎如河心月,想低調都難。
才進青菱河地界,便被幾個葷素不忌的醉鬼盯上了。
此刻,薛直正坐在花樓臨窗的雅間喝酒,衣襟半敞,身上滿是酒氣,懷裏還擁著個衣著清涼脂粉濃豔的美人。
青菱河邊,從來不缺熱鬧看,小小騷動在薛直眼中打了個轉,他便移開視線,往河心畫舫中看去,他相中的花魁娘子今日被旁人搶了先。
也不知哪兒來的雛兒,連幾個醉鬼都不會應付,還學人逛花街。
笑著灌下一大口酒,半數溢出嘴角往脖子裏灌,河麵涼風吹來,薛直冷得打了個激靈,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然低頭去尋方才的雛兒。
卻見幾個醉鬼不知哪兒去了,方才被堵路的雛兒,正帶著兩名素衣婢子,立在渡口,似乎在等畫舫靠岸。
雖隻看到側臉,可那張臉分明比花魁娘子還豔麗三分,不是元福公主是誰!
哐啷!
薛直將手中酒壇摔在地上,驚得美姬跳開來,倒退好幾步,戰戰栗栗對上他陰惻惻的眼,差點叫出聲來。
好你個賤丫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小爺正愁沒地兒報仇呢,你倒是來了小爺的地盤!
隻因她為了季昀,叫順天府楊大人打了他板子,害他被張埜嘲笑至今,一見麵就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反被天鵝啄了眼。
元福,即便你是天鵝,今日小爺也要讓你在這胭脂河裏折了頸。
樓上陰惻惻的詛咒,蕭瑤自然沒聽見,她站在渡口,河風夾著菱角清香拂來,神清氣爽。
深吸一口氣,不料被花樓裏飄出的脂粉味兒熏著,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公……公子,咱回去吧。”眼見著蕭瑤要上畫舫,半夏急得差點喚錯。
蕭瑤朝她擠了擠眼,清清嗓子,哽住喉嚨,將嗓音壓得粗狂些,指著隨波緩緩靠近的畫舫,悶聲道:“花魁娘子可在那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