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坊,將軍第,書房之中,孤男寡女共一室,談的似也是風雲中事……
郭芙兒展出笑顏,睇著陳德興道:“二哥兒,你原是擔心家裏沒有錢?放心吧,如今家中已經豪闊起來了,不差幾個買伎的小錢,其實……憑著二哥兒你的身份樣貌,想要幾個美貌家伎還不是小事兒一樁?說不定還有瓦子巷裏的行首(指美伎)到貼上來呢!”
倒貼……當然也是可能的!陳德興今生的記憶告訴他,這等好事情真不是《金瓶梅》裏麵那位西門大官人才有機會遇上的。在眼下的南宋,任何一個年輕英俊的官兒,隻要在瓦肆勾欄外麵招招手,都有一大堆半紅不紅的粉頭上趕著來投懷送抱。畢竟小姐(宋朝的小姐指妓女)這行當是不能幹一輩子的,若不能在姿色尚佳的時候,找個依靠,等到年老色弛了,還有人喜歡嗎?
陳德興卻是被郭芙兒說得臉頰通紅,連連擺手,“娘親,孩兒要的不是家伎、孌童,而是想買些男童悉心教養,傳授他們武藝兵法……”
這個想法,陳德興早就和賈似道提過,就是曆史上土耳其蘇丹親兵的養成訓練之法!這事兒賈似道不敢去做,陳德興卻是一定要做的!他可不想十年、十五年後再有個“風波亭”落到自己頭上!
郭芙兒訝然道:“這是要養假子軍……二哥兒,你可知道此事犯忌的麼?昔日嶽武穆都不敢做的!”
陳德興語氣冷冷的,“所以才有風波亭啊!若是嶽武穆、餘樵隱都有三千假子軍,官家敢要他們的命嗎?”
郭芙兒吸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子裏麵就隻有她和陳德興二人,“二哥兒,你這是要作甚?”
陳德興道:“娘親,如今是亂世……說不定天下傾覆便在眼前!到時候就是宋失其鹿!”
郭芙兒再度蹙起了她那秀氣的柳眉,顫著聲道:“二哥兒,你可莫要嚇唬娘親……這等事情,是要滅門的!”
陳德興乜了她一眼道:“若是揚州城破,吾身為武人,隻有一死,娘親當如何?”
“自然是死!”郭芙兒回答的斬釘截鐵。
“若大宋國亡,揚州城未破,吾又未死,娘親當如何?”
“當……”郭芙兒搖搖頭,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揚州城破,陳德興身死,她自然不可能苟活著等著北虜來侮辱。可要是大宋亡於揚州之前,陳德興也活著,郭芙兒怎麼辦?陳德興又該怎麼辦?
“當不至於如此吧?”
陳德興搖頭道:“不,不是不至於,而是早晚之事!華夏天傾,隻在一二十年間,吾今日結義兄弟,練假子軍,便是為來日的大難做準備。”
“若是天下都傾了,還能怎麼樣?”
“進可扶天傾,退可避海外。”陳德興咬咬牙,“隻是……誓不與北虜共蒼穹!”
這便是他眼下的全部打算——麵對洶洶而來的蒙古鐵騎,他既沒有必勝的把握,也沒有去崖山跳海的決心,能做的隻有戰和走……現在說與郭芙兒聽,便是將她當成了真正的貼心之人。當然也是基於他這一世對郭芙兒的了解,這個女人可以撐起揚州這裏諾大家業,可以拋頭露麵將一間生藥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是放在後世,也可以當得起女強人三個字。
“娘親,可願與孩兒共進退嗎?”陳德興目光炯炯地望著郭芙兒。
“二哥兒,瞧你問的,娘親不和你共進退還能怎麼樣?”郭芙兒的呼吸有些急促——因為她知道這共進退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