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遠比戲劇更加令人無法接受。
喜劇尚且有藝術修飾,生活不然,它衝你張牙舞爪, 赤.裸.裸地問你:
我就是這樣, 你奈我何?
那個姑娘出生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奶奶想要一個孫子,但她是女孩,所以一出生就被奶奶摔在床上差點摔死。
後來媽媽生了個弟弟, 奶奶終於如願以償抱上了孫子, 還特地叫了親朋好友來家裏吃飯。
她說,那天很熱鬧, 但我可能是家裏唯一一個不知道要怎麼開心的人了。
弟弟的出生後,她徹底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好吃的永遠是弟弟的,好玩的永遠是弟弟的, 弟弟什麼都好什麼都棒。
而她做什麼都沒人關注, 沒人記得她愛吃什麼也沒人記得她的喜好, 因為從來沒有人用心去了解過。
高中畢業時弟弟要上學了,家裏條件很一般, 所以她被迫放棄了大學開始工作。
前兩天家裏打電話來,說弟弟想要最新款的手機。
但當時在大城市打工的她, 正因為沒有安全感跟男朋友了吵架,被男朋友趕出家門。
沒人聽出剛分手的她哭得聲音顫唞,隻催促她記得把郵寄地址填好, 手機別寄錯地方。
“我可能永遠也得不到愛。”那個姑娘說。
Dawn從最開始就知道這個治愈主題的展覽很難做,收到這封稿件後,大家都沉默了。
這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故事。
當天工作室裏誰都沒吃晚飯,連夜做出了設計稿,叢梓把設計稿發給那個姑娘,並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那些傾頹的瞬間一定會有一天能開出嬌豔的花,你別怕,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陌生人都愛你。”
有時候生活太過泥濘,需要一點美好的瞬間支撐著自己走下去。
好的珠寶設計是世間最美的東西。
隔天那個姑娘回複道:
“真的很美,我沒想到自己這些負能量的話真的會變成一串珠寶,謝謝你們。
希望展覽那天我能攢夠去帝都的車票,期待與更多同我一樣的人相遇。”
有了一個兩個故事被顧亦做成珠寶設計圖之後,稿件慢慢多了起來。
叢梓淚窩淺,經常一邊整理稿件一邊掉眼淚,然後再抹掉眼淚把稿件整理好裝訂進展覽的目錄冊。
工作室又回到全年國際大賽前的樣子。
陸嘉音半夜起來,能看見一屋子的人安靜地忙碌著。
筆尖在紙張上“沙沙”的摩攃聲更像是在倒帶,好像入春那場寒流從未來過,而他們也從未對任何事情失望過。
陸嘉音也忙,大三下學期的課程並不算多,大部分數學專業的同學都開始考慮出路。
韓露曾在陸嘉音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興奮地盤算,說數學係出路廣,她一會兒說能進航天公司,一會兒又說能進大的金融企業。
真該讓她來看看整個數學專業的學生現在忙得焦頭爛額的樣子。
無論哪個專業,想要做翹楚想要賺大錢,都是要付出無數努力的,不是上牙碰下牙說出來的。
四月時,陸嘉音的輔導員找到她。
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在,隻有一張張鋪滿了學生作業的辦公桌。
輔導員是個長相偏溫和的中年女人,她遞過一杯溫水:“前幾天重填家長聯係方式,你提交的文檔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對。”
“我記得你大一時填過媽媽的,我明白你們都迫不及待想要做大人,但校方還是希望留一份家長的聯係方式以防萬一。”
陸嘉音拉開椅子坐到輔導員對麵,隔著桌上兩杯飄著絲縷蒸汽的溫水看向她,笑了笑:“迫不及待想做大人是幸福孩子的想法,我是那種不得不做大人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