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祠(3 / 3)

  城陽景王祠,祭祀的是劉章,是漢高祖之孫,齊悼惠王劉肥之子。

  當年,諸呂亂朝,他和功勳一起誅除呂家,對漢家有大功。

  他本應受封趙王,但當時即位的文帝,得知劉章意在擁立自己兄長齊王劉襄即帝位。

  帝不快,徒封為城陽景王。

  但劉章匡扶漢室的事跡就在這青徐大地上流傳著,民間也一直祭祀不斷。

  光這祠堂,怕不就有六百家。

  但這會大桑裏的城陽景王庵堂內,卻是另一副樣貌。

  張弘帶著兒子離開黃泥場後,徑帶著他進了庵堂。

  但沒做停留,而是在一邊的璧上摸著一個暗門。

  門打開,是漆黑黑的甬道,不知通向哪裏。

  張求一旁取了個燭火,點著光給父親照路。

  二人下了甬道,也沒走一會,進了一間暗室。

  這明顯是一座暗祠,上麵的城陽景王祠不過遮人耳目。

  案桌上擺放著一排神祖牌,最前一個寫著:“先祖考齊王張”六字。

  後又立了一木胎泥塑,做諸侯王打扮,旁還有一石碑,敘主人當年事跡。

  到了地,張老兒自己先三跪九叩,又撚了根香,插上香爐。

  隨後,一聲叱喝:

  “跪下”

  “撲通”一聲。張求埋著頭,撅著腚,就跪了下來。

  自小,每當犯錯,他就要到此,麵對祖宗牌位受仗。

  所以,父親一喊,他身體就已經反射。

  張老兒,執著他那仗,就對兒子脊背臀來了三下。

  打完,便問:

  “知為何打?”

  “兒知”

  “為何?”

  “覷天下英雄,怠誌士義氣,進不能得親族之心,退不能免髡首之辱。”

  “為何做不到?”

  “因為兒不服,兒本龍蛇之遺,蟄伏草莽本應乘勢。

  今天下洶洶,海內沸騰,漢家天命搖墜,五德輪轉,正是英雄奮武之時。

  但奈何大人,踐運不撫,臨機不發,隻願糾糾於鄉野。

  大人要兒做的,是英雄所為,一鄉豪豎吏,安做此想。”

  兒子的話,讓張弘沒話說,舉起的鳩杖也打不下去了。

  他坐在草席上,平視著跪伏著的兒子,歎道:

  “癡兒無狀,你說自己是龍蛇之遺。

  沒想到追思祖宗,竟隻激發了你這不該有的念頭。

  爭龍?你也配嗎?我們張家也配嗎?

  想你祖宗,當年不過據有青州一地,就這,已是氣運勃發。

  但又如何呢?

  光武不過遣一偏師,大業消融甚於湯雪。

  旬月之閑,祖考已麵向於北,縛送入京。

  是,這是天命屬漢,所以我們祖先才誌氣不申。

  但隨後呢?

  和帝有張漢亂於樂安,安帝有張伯路叛於濱海。

  我們張家什麼時候服過。

  但我算明白了,終究是‘卯金刀,坐天子,弓長之主當別都。’

  隻要姓劉還是天子,我們姓張的就隻能屈為人下。咱姓張的,是幹不過姓劉的。

  現在那太平道的兄弟,我看也是要走此路的。但終究敵不過天數。

  所以,明白了嗎?

  天命不屬張,徒之奈何?”

  “孩兒明白了。”

  “明白就退下吧。還有,你出去後,使人把那個忘記放沙的打死。

  給他裹身席子,也算看在他姓張的份。”

  “諾”張求低著頭,躬身正要退出庵堂。

  突然,黑暗中,張弘問了句:

  “小二還和那太平道的徐和勾勾搭搭嗎?”

  “是”

  “嗯,那你下去吧。”

  “諾”

  張求快要退出去了,想了下,又對著黑暗中的父親,說了句:

  “兒明白大人說的,但兒聽佛家一言,說

  人生皆苦,生有終身之勤,死有暴骨為憂。

  孩兒覺得,有時候,人生匆匆三十載,譬如朝露。

  但要是能做一番大事來,那死又有何妨呢。兒退下了。”

  說完,轉身離開暗祠。

  良久,黑暗處,悠悠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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