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蕭直的聲音沉沉的,和新婚夜一樣。望見帷帽下一張小臉微微發紅,他濃眉微攏,黑眸在她的臉上逡巡一瞬,好似在檢查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才鬆泛了些。
佑和迎著日光,眼眸被光線刺得眯起來,並沒有注意蕭直的表情變化。
“蕭將軍,讓你久等了!”佑和並沒有磨蹭,一接到信兒,立刻就來了,她曉得蕭直等得應該並不久,但這種場麵話,對於兩個不熟的人來說,是很好的開場白兼問候語。
“咱們現下就走嗎?”不等他接話,佑和加上一問。她這個形婚妻子做得好貼心呢,說話都曉得以問句結尾,深怕以她的形婚駙馬這種寡言沉悶性子,一不小心就會讓兩人的友好交流陷入泥淖。畢竟,他看起來很有話題終結者的潛質啊。
“馬車在前頭,公主可還要準備甚麼?”
“不必了,我沒甚麼可準備的,那我們過去吧,皇兄也許在等我了!”說起皇兄,佑和臉上很自然地漾起笑容,唇角彎了,編貝一樣的瓷白秀牙露出幾顆,顯得那笑臉更是奪目。
蕭直移開視線,低低嗯了一聲,伸臂指了方向,佑和衝他點頭,先移了步子,蕭直繼而跟上,兩人一道走著。
到了將軍府門口,等候在外的小廝梁四迎過來,握著韁繩的馬車夫老何也恭敬地彎下腰,站在原處候著。
佑和與蕭直走到馬車旁,梁四掀了幕簾,佑和正要扶著車門上去,一隻大掌握上她的右肩,佑和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落入一個寬闊的臂彎,後背貼上男子溫熱的胸膛。一瞬間,頭頂氤氳的,盡是男子的清朗氣息。
佑和兩腿失衡,心口一跳間,雙足已搭上馬車前板。
是蕭直!是蕭直在抱她!
這個意識堪堪跳入顱內,佑和還處於驚異怔忡,連“哎呀”一聲都沒來得及喊,蕭直的另一隻手已經環到她兩腿下,而他兩腳快速踏上車板,就這樣抱著佑和進了馬車。
直到被輕輕放到鋪著涼墊的座板上,佑和才回過神。
“你、你為什麼抱我?”佑和驚魂未定,盯著蕭直嚴肅的臉龐,脫口問道。因為問得太迅速,她連那聲“蕭將軍”都忘記喚了。這一刻,她心中的驚疑更甚於因為被男人抱了而產生的羞赧和緊張。不是說,斷袖大多厭惡女人,連碰一下都不願意的嗎?他竟然抱她!
“公主太弱了。”
什麼?佑和一愣。
什麼叫太弱了?這話聽著怎麼有那麼點侮辱意味呢?就差沒直說“小樣兒,你弱爆了”。
她這是……被鄙視了?
佑和菱唇微張,直直瞅著他。
“公主的身子太差了。”似乎看出了她的茫然訝異,蕭直加了一句解釋。
“哦。”佑和明白了,了然地點個頭,身子靠到馬車後壁上。原來是樂於助人啊,不過是不是有點過了?她身子是很差,但不生病的時候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好吧,不至於連馬車都爬不上去啊!
他把她瞧輕了,可她不能怪他,畢竟人家是出於好心,隻是秉承紳士風度幫助她而已。但是,姑娘的身體是可以隨便抱的嗎?男女授受不親不懂嗎?
雖然幼時經常被皇兄抱,長大後,有時突然不舒服,若皇兄在場,也是皇兄把她抱回房裏休息,但那是親哥哥啊!而且,打從及笄以來,連皇兄都沒抱過她了,今天就這麼突然地被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大男人抱了,佑和心裏到底有些不平靜。一直到這會兒,被蕭直大掌碰過的右肩隱約還有燙燙的感覺,鼻腔裏似乎還留有他懷抱的氣息,佑和的心跳好半晌都沒能穩下來,隱約覺得耳後有些發燒。
佑和瞥了一眼蕭直。
那男人坐在馬車右邊側板,與她隔了有三尺遠,側身對著她,那雙深邃的黑眸透過馬車左側的小窗,正望著窗外。他俊顏寧靜,神態平和,好像方才抱過一個女人這事完全沒有在他心裏留下一絲痕跡。
唉,打仗的男人平素豪放慣了,不拘小節,這也情有可原。她既然說了叫他像以前一樣生活,那就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說叨,迫得他往後變得小心翼翼。罷了,反正是個斷袖,就當被女人抱了!
佑和原諒他了。
從將軍府到皇宮,新婚公主和駙馬一路無話。
佑和一直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至於蕭直,他大概一直在欣賞窗外風景吧!佑和想。
公主的歸寧車輿從端陽門入宮,由總管太監領一眾內侍宮女相迎,公主駙馬先入千秋殿麵聖,隨後公主赴後廷各宮拜見皇太妃、皇後妃嬪等,而駙馬則由皇帝單獨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