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先生那最後一捺寫完,喬語微慌不迭甩開他的手,站起來的時候險些磕到了宋景聲的下巴。她後退兩步顫顫巍巍地指著宋先生,都破了音,“你這人怎麼說都不說一聲就動手啊,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宋景聲仰頭看她漲紅著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一雙眼睛跟含著秋水似的瞪著自己,像是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隨時隨刻會跳起來咬你一口的小模樣特招人。他撈過滾到桌邊險些掉下去的鉛筆,轉了兩圈問她:“你還學不學寫字了?”

“不學。”喬語微脖子一梗很是不服氣地說道:“再說了我又不是不會寫,你造我毛筆字寫得有多好嘛。”

宋景聲手上的動作一滯,鉛筆就順著指尖軲轆轆滾了下去,一路滾到了喬語微腳邊。喬語微下意識後退了兩步,低頭看著地上的筆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什麼意思啊你。”喬語微硬撐著不讓自己露怯。但宋先生站起來的時候她立刻雙手交叉護在胸前蹬蹬後退了幾步,就差安個報警器大聲告訴宋先生她現在正處於高度警戒狀態,敢過來的話她可要暴走了。

宋景聲彎下腰撿筆的時候看到喬語微露在外麵的圓潤腳趾頭下意識地蜷縮了起來,真是從頭到腳都緊張到了極點。他重新坐回去,把筆遞給喬語微示意她過來接著寫。

喬語微被他看得後背發涼,硬著頭皮邁著小碎步挪到宋先生跟前,嘴裏小聲嘀咕著說了不學就不學,還挺硬氣。但宋景聲隻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屁股挨著椅子坐下來,從他手裏搶過筆,心裏想著宋先生真討厭嘴上卻服軟說:“我學,我學還不成麼?”

她字寫得跟狗爬似的,還不時分心從餘光裏偷瞄宋先生。宋景聲正在給小晨熙檢查數學作業,喬語微再一次偷看他時,被逮了個正著,宋先生立刻抄著手裏的筆在喬語微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喬語微“哎呦”叫喚了一聲,一手捂著腦袋另一隻手還得接著寫字,狼狽的樣子惹得小晨熙咯咯直笑,她半捂著臉隻覺得這回麵子、裏子全丟光了。

宋先生替小晨熙檢查完作業後讓他回房睡覺,喬語微也伸了個懶腰覺得眼皮子有些沉,她想等章晨熙睡著了之後她就可以結束這一波三折的倒黴日子回家睡覺了。

結果小晨熙睡覺之前非纏著喬語微給他講故事,哪怕宋先生陰沉著臉跟他說已經過了平時上床睡覺的時間他還是一點都不肯妥協。而且這個小蘿卜頭輕易不折騰,折騰起來連宋先生這麼有原則的人都hold不住。

喬語微躺在小晨熙的被窩裏圈著他醞釀著該給他講個什麼故事,她學千字文百家姓啟蒙,大一些之後就開始讀列女傳抄女誡,最多也就聽過戲文裏那些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因此搜腸刮肚竟然想不出有什麼故事可以講給小晨熙聽。

小晨熙打著嗬欠困到不行卻還拚命揉著眼睛不肯睡覺,喬語微越急越是腦袋空空想不出來,隻能對著坐在床邊的宋先生使眼色向他求助。宋景聲看她和章晨熙頭挨著頭躺在一起,瞅著自己的眼神像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撒嬌,簡直跟個小孩子似的。

章晨熙睡著的時候,宋先生才講到小王子決定要離開他的玫瑰,離開他的星球。他放柔了聲線,低沉的聲音就像淙淙流水悄然從喬語微心頭淌過,她正聽得入迷,宋景聲卻停了下來,她下意識地問:“然後呢?”

“然後,”宋先生替章晨熙掖了掖被子,這才看了喬語微一眼說:“該睡覺了。”

喬語微這才發現章晨熙整個人已經完全嵌進了自己懷裏,嘴裏偶爾冒出幾句含糊的囈語聽不清楚,睡得不□□穩。

喬語微好不容易拉開他揪著自己衣襟的手,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要下床,忽然就聽到章晨熙在睡夢中十分清晰地喊了一聲“媽媽”,香香軟軟的小身子又貼了上來,眼看要醒過來,喬語微立刻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又壓低了聲音喊住轉身要走的宋先生:“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宋景聲反問她:“不走難道讓我也睡這裏?”

喬語微語塞,眼看著宋景聲又要走,她急了,“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留下來過夜,我要回家!”她身為一個貨真價實的老古董,雖然很積極主動地想要投身於新時代的洪流當中,但該有的底線還是要牢牢守住不能逾越。

在未婚男士家中留宿什麼的,堅決不可以。更何況在如今這個流言跑得比風還快的年代裏,缺心眼才會相信什麼清者自清的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