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若喜微微一笑,用粵語說:“沒問題。”
走到電梯處,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兩個年輕人,神色緊張,湊到中年人耳邊說了些什麼。
中年人擰眉,扭頭看見還等在電梯門口的倪若喜,便說:“倪醫生,我這裏有點事要處理,麻煩你自己上去。4樓,雅間名是‘鷫鸘’。”
鷫鸘。
幾分鍾後,倪若喜在一個雅間門前站定,走廊燈光昏暗,包間名又是繁體字,看不真切,隻隱約瞧見兩個“鳥”字旁。
應該是這兒了。
倪若喜做了個深呼吸,禮貌性地敲了敲門,然後便推門進入。
屋內安安靜靜,格調古意朦朧,甚至連掛在頭頂的燈都是羊角宮燈。燈光是很淡的暗色,乍一看,這裏像隻有她一個人。
但很快倪若喜就看見了一雙修長的腿,一雙交疊得很隨意的二郎大長腿。
男人的腿。
她便笑著用粵語說:“你好徐生,我是你的心理谘詢師,我叫倪若喜。”
這番話說完,屋子裏安靜。
她又重複了第二遍。還是沒人回應
倪若喜疑惑地眨了下眼,試著上前幾步。走近了,這才注意到裏間擺了張躺椅,一個身形高大頎長的男人躺在上麵,臉上蓋了本攤開的書,翹著二郎腿,在睡覺。
等看清,她頓時一愣。
旁邊的椅子上搭了件男士皮夾克外套,可這人睡就睡吧,偏偏耳朵裏還塞了副耳機,休閑襯衣配純黑長褲,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古銅色小臂,肌理緊實分明,衣服底下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看著既瀟灑又散漫。
總之,拿著放大鏡也找不出和資料裏那位“精致富商”有什麼關係。
而就在這時,對方終於有了動作——他撐身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拿掉臉上的書,扯了耳機看向她。
倪若喜眸光驚閃,心口驀的一緊。
這是張線條冷硬輪廓分明的臉,麵貌英俊,而且是種招搖又陽剛的俊,丟人群裏能教人一眼就挑出來。但美中又有點兒不足,於是誕生了一個名詞,殘缺美——他左邊眉骨處橫亙至額頭有一道刀疤,長長的、猙獰的,疤痕顏色偏淺,在古銅色皮膚的映襯下醒目得很。
此時,那雙看著她的眼睛冷漠清明,一點沒有被人吵醒的惺忪。這令倪若喜狐疑,他應該在她推門的刹那就已經醒了。
沒有立刻出聲,難道是想……
看戲?
倪若喜有點尷尬地猜測著。
她看他的同時,那人便這樣微擰著眉,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地板,漫不經心,把她從頭發絲到腳指頭都用眼神給扒了一遍。
“看夠了沒?”對方突然冒出一嗓子。
“……”倪若喜回神,被嚇到似的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清清嗓子,思索著該如何脫身。
片刻,
“我這兒沒你要找的人。”
陳烈隨手把那本尼采的《悲劇的誕生》丟到邊兒上,不看她了,語氣冷淡,標準國語,“出去。”
這兩個字雖然說不上凶悍,但肯定也不算禮貌。他的麵相和氣質統統讓她腦子裏的警鍾長鳴,跟她說:這不是能輕易招惹的人物。而且,對方的種種微表情都在表明,他已經很不耐煩。
倪若喜尷尬地沉默了兩秒鍾,然後小聲道:“抱歉,我走錯了包間,打擾了。”隨後識趣地轉身離開。
手指剛碰到門把。
“走錯門兒的小姐。”背後的聲音音色低沉,很突兀又很懶散地響起。
她聞言深吸了口氣,停下步子。
一秒後,走錯門的倪若喜深回過頭來,故作鎮定地看向那個男人。他不知何時已起身過來了,身形遠比她之前目測的還高大。
“請問還有什麼事?”倪若喜定住神。
男人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左手忽然朝她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