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行走在綴滿鮮花的小路上。
清淼仰起頭,望著身畔的男人,雙肩端直,高大挺拔,她在女人中也算高挑的,卻隻到他下巴。
寶藍色夜空懸掛著一輪銀盤似的明月,滿天都是亮晶晶的星子,海風吹起,花香陣陣。
如此良辰美景,極易讓人產生,確切的說是讓清淼產生一些不真實的感覺,甚至錯覺。
她悄悄地去看傅少騫,恰好,他也低頭來看她,異常英俊的臉龐在月色下有種別樣的感覺,眼神也是先前從未有過的溫柔。
胸腔裏某個柔軟的地方,莫名觸動,好想和他一起打發這漫長的寂寞時光,走心的那種。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傅宅大門前。
傅少騫停下腳步,看著清淼有點恍惚的樣子,微微一笑,她竟然不聲不響地跟他走了一路。
於是開口問道:“要進去喝一杯嗎?”
語氣裏明明有戲謔,可清淼卻沒聽出來。
因為她在猶豫,進還是不進?
傅少騫見她一直不語,清了清嗓子提醒她。
清淼這才回過神來,仰起頭,看到他雖然在笑,但笑容裏卻帶著戲弄。
突然意識到可能又被耍了,不過,這次的心情,好像並不壞。
她擺擺手,“不了,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話音剛落,她逃也似的向停車的方向跑去。
傅少騫回眸,看到她倉皇失措的樣子,淡然一笑。
回到家,要睡覺時,清淼收到霍遙發來的微信信息。
他說:淼淼,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酒吧,就給四哥打電話讓他去接你,他有沒有把你安全送到家?
原來,傅少騫是受霍遙所托,專程去找她的,卻故意說路過。
清淼噗哧一笑,回道:我已經安全地把他送回了家,你放心吧。
霍遙立馬打來一長串的問號。
清淼簡單解釋了一下今晚發生的事情,又關心了一下他參與的那個情殺案。
平白多了個十分關心她的遙二哥,生活有趣多了,好像媽媽再婚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清淼重新躺下,卻睡不著了,雙臂枕在腦後,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裏浮現出傅少騫的臉,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隔兩日,清淼收到好大一束白玫瑰,翻了翻卡片,送花人並沒有署名字。
一上午,辦公室裏都充滿著玫瑰的芬芳。
清淼盯著花束暗自猜測,會是誰送的呢?
玫瑰代表愛情,程子滕已不可能再送,霍遙要送的話,也不會送玫瑰。
是傅少騫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清淼莫名開心,給傅少騫發了條信息:傷口還疼嗎?別忘記明天來醫院找我換藥,謝謝你。
發完短信,清淼靠在椅背上,笑容情不自禁地綻開,忽然又擔心,他以後會不會也移情沐明嫵?
轉念一想,考慮那麼多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不知何時,沐明嫵已經成了她感情的試金石。
不過,直到下班,清淼也沒收到傅少騫的回應,有點兒失落。
背著包向外走,剛到醫院門口,又遇到了程子滕。
今天的他,衣著幹淨利落,頭發打了發膠,梳得油光鋥亮,手裏捧著一大束鮮花。
看到她,快步迎上前道歉:“那晚我喝醉了,真對不起!”
清淼無語,“程公子,如果道歉有用的話,是不是人人都可以為所欲為了?”
程子滕尷尬地笑,“你沒受傷吧?”
“我倒是沒有,不過,傅少騫卻受傷了。”
程子滕委屈地說:“我也受傷了,左手腕脫了臼,找中醫才接上,腿也摔傷了,你看看。”說完,拉起褲腿給她看。
清淼瞥一眼他膝蓋上的傷,輕微擦傷已結痂,反問道:“怪我嗎?”
程子滕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說:“不怪你。”
可是,一想到被父親帶著去給傅少騫賠罪的場景,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晚,他狼狽地回到家,父親一聽他誤傷了傅少騫,二話不說,先狠狠地打了他兩個耳光。
直打得他兩眼亂冒金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親生。
第二天天沒亮,他爸就急著四處托人約傅少騫,要帶他上門賠罪。
忐忑不安地等了兩天,傅少騫才答應見他們。
結果呢,剛一走進傅少騫的辦公室,就被父親一腳踹到地上,直直地跪了下去,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自尊心在那一刹那,碎成一地渣。
長這麼大,他程子滕除了天地和父母,還曾跪過誰?
這一切,都拜麵前這個女人所賜。
起來時,眼角掃到博古架上,那幀小小的合照,男人是傅少騫,女人卻不是沐清淼。
但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嗬,替身。
他好好地把她當女神,她卻跑去給人家當女替。
活在別人的影子裏,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活該。
既然動不了傅少騫,那就對付沐清淼吧。
總之,一定要想辦法出出這口惡氣。
最好能讓她身心俱碎。
程子滕斂了斂心神,把花塞到清淼手裏,堆起一臉假笑,說:“清淼,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痛改前非,加倍對你好!”
清淼頓時心塞滿滿,上任男友楊一呈,和沐明嫵勾搭上後,就自動從她眼前消失了。
可這位,藕斷絲連,黏黏糊糊,沒完沒了,讓人費解。
難道是她沒表達清楚?
清淼想了想,說:“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好好地聊一聊。”
兩人去了街角一家露天咖啡館,坐好後,各點了杯咖啡。
清淼叩開打火機點著一根煙,默默抽掉一半才開口,“我交往了三年的初戀,也像你一樣,愛上了沐明嫵。因為我的原因,意外出了車禍,關鍵時刻他用身體護住了我。我輕傷,他重傷,躺在醫院裏,到現在整整三年了,一直沒醒。”
程子滕極為震驚,端咖啡的手顫了顫。
他沒想到外表單純,看似善良無害的她,竟然經曆過如此沉痛的過往。
清淼望著漸漸散去的煙霧,聲音沉啞無力。
“我一直很內疚,從那以後,不敢再任性。今年年初,繼母安排我相親,在你之前我還交往過一個,姓楊。我之所以選擇你們,是因為你的嘴唇像他,楊是眉毛和眼睛。”
程子滕聽完,心裏說不出什麼感覺,同情她,又覺得不甘心、失落,還莫名惆悵。
清淼用手指彈了彈煙灰,“但是,每個人跟我交往後,不超過三個月都會被沐明嫵勾走。如果換作是你,經曆了這些事,還能對每個人都毫不設防地敞開心扉?”
程子滕終於明白了,“這就是,你總是對我若即若離的原因?”
清淼點了點頭,目光飄向遠方,神情迷茫。
“我時常覺得孤單,渴望被愛,又害怕受傷害,聽起來很矛盾是吧?其實,我的要求並不高,隻想找個對我一心一意的人,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程子滕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一生隻守著一個女人過,想想都覺得乏味至極。
再說了,都什麼年代了,當今社會哪個男人不偷腥?即使有,要麼時機未到,要麼沒被發現罷了。
清淼將煙掐滅,盯著程子滕的眼睛,困惑地說:“我始終不明白,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麼還能和沐明嫵睡在一起?男人真的能把性和愛分開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程子滕想回答,可是,又覺得說不出口。
逢場作戲這種小事,在他的朋友圈裏不要太正常。
他是個正常男人,美豔誘人的沐明嫵主動送上門,豈有不吃之理?
但他對沐清淼,確實也動了心。
她是他曆任女友中,條件最好的一個,漂亮、身材好、氣質出眾、學曆高,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還是醫生,帶出去倍有麵子。
唯一的缺憾是,她不喜歡和他親密接觸,還總是若即若離,忽冷忽熱,讓他患得患失。
痛並快樂著。
向來遊戲花叢的他,第一次下決心好好愛一個人。
結果,卻突然被分了手。
原以為,好好地哄一哄,兩個人會和好。
沒想到,她壓根就不給他機會,很快交了新男友,那男人還比他強太多。
強烈的嫉妒心、占有欲,讓他吃不好,睡不好,夢裏都是她。
以至於,事情越弄越糟,一步步,事趕事,簡直糟糕透頂。
都怪那晚喝太多酒,衝動真是魔鬼。
清淼看著他的眼珠一直不停地轉,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楊一呈的品性差不多,兩個人都沒有高尚的情操,當然,她也沒有。
繼母藍茱為她挑選的這些對象都出奇的一致,遊手好閑、沒有擔當,但有錢有閑、愛玩會玩,是很好的玩伴,卻不是好的愛人。
愛情,是太稀少的東西,是感情中最高尚的層次,有的人充其一生都不會遇到。
曾經,她以為得到了,可是又失去。
日子還得往下過。
她希望有個人,能真心真意地陪著她,一起打發這漫長的寂寞時光。
隻是,那個人千萬不要去觸碰沐明嫵,這是她的底線。
清淼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鈔票,放到桌上,說:“咖啡我請,好聚好散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子滕沒再追出去,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麼死纏爛打,都沒有用了。
此刻他明白了,她壓根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單純、好騙。
曾經,他以為可以把她握在手裏,隨意搓扁捏圓。
現在,卻覺得她簡直要用“可怕”二字來形容,臉上時常掛著微笑,裝出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暗地裏,卻一直在冷眼旁觀著他,看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露出尾巴。
一旦他犯錯,立刻同他一刀斬斷,幹脆利落,不留任何餘地,比誰都要絕情。